男子站在门口,语气中隐隐还有些防备:“师傅让你尽快过去一趟。”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姜云絮,清秀的少年郎,看上去年纪也不大,怎么会有那样一张厉害的偏方。
一定是使用手段才得来的。
姜云絮一眼就看穿了男子的想法,她解释说:“我不是来学医的。”
被人戳破了小心思,青年男子脸色略有些尴尬,随后两人一同重新回到了药铺。
跟第一次见面时的不同,老人家看她的态度有了截然相反的变化。
“这药方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姜云絮低声说:“我自己写的。”
谁料老人家忽然脸色一变,没好气地说:“胡说八道,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年纪也不大,这张药方子至少需要得几十年会医术的人才能调配出来。”
他抱着半信半疑的心态服用了药物之后,整个人的确舒坦多了。
只有微妙的变化,已经很难得了。
这药方子若是长久喝下去,肯定还会缓解更多。
“老人家可别以貌取人,若是不信,您尽管考考我。”
姜云絮并不生气,反而态度很谦卑,她知道眼前这位老人家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
老人家倒也不客气,张嘴就出了考题,姜云絮只是稍作考虑就能回答,滴水不漏。
连续考了十几个,且越来越刁钻,都没有难倒姜云絮。
如此,老人家才算是信了她的话,望着她的眼神都是带着光的。
“我要收你做徒弟,如何?”
姜云絮微愣,二话不说朝着老人家磕头:“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老人家医了一辈子人,手下徒弟也不少,刚才他为难姜云絮,说了些古怪的疑难杂症,姜云絮胆大心细,却又保留着一丝善良。
他不会看错人的。
老人家抬手扶着姜云絮起身:“你跟我来吧。”
一旁的青年男子见状虽有些不高兴,但心里却是服气的,姜云絮刚才的那些回答,令他惭愧不如,学医十年不及人家分毫。
可能这就是差距吧。
接下来两天姜云絮起早贪黑地跟着老师傅学蛊,实际上她本人也懂一些,只是遇到了些瓶颈期,还未曾突破,跟着老人家学了两天,立即茅塞顿开。
就连老人家也佩服至极。
姜云絮又熬了些药,打算给师父手术剔除骨缝中的积液和结石。
整整两个时辰后,老人家从麻药中睁开了眼睛,他惊愕不已,抬起手,粗糙的手柔软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硬邦邦,又大又肿,稍稍一动便是钻了心的疼。
“这是我留下的药方,师父一定要按时服用。”
姜云絮又看了眼天色准备离开了,谁料老人家一把拽住了姜云絮。
“我有一个女儿,长得很漂亮,芳龄十六还未婚配,你可否把她带在身边?”
姜云絮尴尬了。
“她自幼顽皮,我年纪大了未必能护得住她,留在你身边我也放心。”
老人家早就看出来了姜云絮是个女儿身,所以才想着将女儿托付给她。
“养了蛊几十年,积攒的仇家太多了,我不想牵连她,我只要她平平安安活着,再找个踏踏实实的夫君嫁了就行了。”
面对老人家突如其来的请求,姜云絮沉思了片刻,她如实交代:“留在我身边也未必安全,毕竟,我也仇人很多。”
这倒是实话,京城多少人想要她死,她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未必有精力再去护着一个人。
但面对老人家的祈求,她忽然心软了:“这样吧,我带她离开,隐姓埋名去京城铺子里继续卖药材,如何?”
留在身边,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老人家稍有犹豫便答应了。
没一会儿从帘子后进来一个姑娘,姜云絮看了眼中划过惊艳。
女子身穿一袭浅白色长裙,小巧的鹅蛋脸,五官精致如画,身子婀娜窈窕,整个人有一种清冷高贵的美艳感,这张脸就算是放在姜嫣儿和湘雅公主面前也毫不逊色。
“从今天开始,你跟着云师姐吧。”老人家将女子交给了姜云絮。
姜云絮心里一阵无奈,这样的脸放在京城肯定是会惹来非议的,更不会消停。
“听云师姐的口音,应该是从京城来的吧?”女子忽然开口问。
姜云絮挑眉,隐隐有种不妙的直觉,点了点头。
女子名字叫桑怜,她又问:“我想去赵国公府,云师姐能不能安排我去,哪怕是做个丫鬟也行。”
“桑怜!”老人家低低的喊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又用希冀的眼光看着姜云絮。
赵国公府对她不错,几次帮忙,眼下她还不知道这个是桑怜是好是坏,她没这个权利直接答应。
见她犹豫了,老人家这才说:“她母亲在赵国公府,是赵国公府三姑奶奶赵倩茹。”
姜云絮咽了咽嗓子,摆摆手:“我只是个普通人,赵国公府门第太高,我哪有本事将人送去赵国公府?”
高门大宅院之内的恩恩怨怨太多了,她还不想掺和进去,谁料老人家却说:“你所说的子母蛊,一旦饮下,需一株药引子才能将身体里的血液彻底净化,否则,去除不干净,子母蛊还是会重新孕育出来。”
老人家似早有准备,翻身下地从一个箱子里找出白瓷瓶,高高举起。
“你能从京城找来,必定身份不俗,豫南,我已经待不下去了,唯一牵挂的就是这个女儿了。”
原来老人家早就看穿了姜云絮身份不俗,一番接触之后,更认定姜云絮一定有法子帮桑怜。
姜云絮紧紧的抿着唇。
这老头儿居然还留了一手,这世上果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之前,是她自作多情了。
“好!我可以试试。”姜云絮为了药引子被迫答应了,又眼睁睁的看着老人家将瓷瓶递给了桑怜。
桑怜又将药纳入怀中,这摆明了就是不想给她。
姜云絮深吸口气,努力保持平和的语气和桑怜约定好地点在京城汇合。
“好。”
离开了药铺子,姜云絮是铁青着脸回来的,抱着茶壶咕噜咕噜喝了大半杯才停下。
“怎么了?”楚玄知听见动静赶来了。
姜云絮也不隐瞒,直接把事情一字不落的说了:“这个桑怜长得极美,说是赵倩茹的女儿,可赵倩茹又是谁?”
“是赵国公老夫人的嫡长女,数年前嫁去了康州城,夫家遭了难,又被赵国公府给接回来,一直养在府上,很久不见外客了。”
对于这位赵家三姑奶奶,楚玄知的印象就是小时候见过一两次。
一个长相极美的女子,单是坐在那,便是一道风景,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无妨,此事本王会派人给赵国公府送个信,你不必放在心上。”
楚玄知不怪她。
可姜云絮却觉得这件事透着一丝丝古怪,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出门耽搁了三天,也该回去了。”
她还担心安平寺的红俏呢。
“嗯!”
一行人在傍晚离开了豫南,一个赶回寺内,另一个赶回京城。
姜云絮趁着夜色平安的回了寺内,红俏见她来,赶紧上下打量:“主子,你没事儿吧?”
“放心,我一切都好,你呢?”
红俏摇了摇头:“小麻烦不断,但奴婢很谨慎并没有露出破绽。”
不必她说,姜云絮就知道不会安宁的,肯定有不少要来找麻烦的人。
“辛苦你了。”
红俏扬唇笑:“主子哪里话,没有您就没有奴婢的今日,何况,奴婢这不是好好的么。”
主仆两个短暂的说了几句话,又听着屋檐上的脚步声,红俏指了指身后的一个柜子:“主子别怕,奴婢保护您。”
嘎吱,窗户被推开了,是楚玄知闯了进来,他一把拽住了姜云絮:“先走。”
红俏见状便立即跟上,和殷风殷磊几人形成了一个半包围,护着两个人离开。
这一路的厮杀,刀光剑影,黑夜中根本看不清谁是谁,她只是依稀能看见的几抹身影穿梭,楚玄知扶着她上了马车,亲自驾着马车飞快的驶离。
“对方有多少人?”她问。
楚玄知倒也不瞒着:“三百多个。”
姜云絮倒吸口凉气,有些担心红俏的安危,她刚一回头就被人再次拎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又坐在了马背上,耳边呼啸极快的风在刮过,顶着风,几乎都快要喘不过气了。
她还能听见有箭矢在耳边嗖嗖划过的声音,她连大气都不敢喘,弓着腰,两只手紧紧的攥着缰绳,生怕一下子就被甩了出去。
不记得过了多久,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颠簸死了时,马儿的脚步终于慢慢停下来。
姜云絮整个人都是软软的状态,被楚玄知扶着下了马车,她有些晕乎乎的,仿佛是找到了一根柱子,撑着柱子勉强才能站稳。
“红俏……红俏呢?”
楚玄知看着姜云絮一脸的狼狈样,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你放心,红俏没事。”
“真的吗?”
她抬起头,露出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半信半疑,三百多个人呢,红俏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一敌百。
“本王早就埋伏好了,有援军。”
听着他这么解释,姜云絮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半蹲着过了许久才缓和过来。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骑马,颠簸的程度对于她来说就跟坐过山车一样。
起起伏伏,幅度太大了。
姜云絮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回去之后一定要苦练马术,关键时候真的可以保命。
大概等了半个时辰左右,红俏就赶回来了,受了点轻微的伤,衣裳被勾破了不少。
“主子没事吧?”红俏飞奔而来,上下打量着她。
姜云絮摇头:“我一切都好。”琇書蛧
她现在已经全部恢复过来了,问:“可知道那帮人是谁?”
“三波势力,姜宰相府,楚宥齐,还有湘雅公主的人,一天好几拨都是来刺杀主子的。”
姜云絮闻言眉心紧皱,姜宰相府也就罢了,毕竟是血海深仇,这是个死结。
可楚宥齐是脑子灌水了么,一而再的挑衅自己,还有湘雅公主,短短几天时间已经刺杀她两次了。
真拿自己当软柿子了,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岂有此理!
姜云絮扶着红俏,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快要蒙蒙亮了。
“湘雅公主在湘雅是嫡公主,身份尊贵,十分受宠,性格桀骜不驯,没几个敢忤逆的,湘雅公主真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皇上是不会轻易饶了你。”
楚玄知出声提醒。
这话就是告诉她,湘雅公主不能死。
姜云絮深吸口气,脑海里忽然涌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已经掌握了湘雅公主的秉性,拿捏她,还不是手到擒来?
“此事,我心里有谱了。”
于是回京之后,京城忽然又多了个世家子弟,一个长相清俊的翩翩少年郎,头戴玉冠,气质不凡,手握团扇,摇身一变成了赵国公府家的远亲,还给自己改了个名,赵意。
赵国公世子赵怀玉看着眼前的赵意,总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
这张俊俏的容颜,格外吸引人。
“赵世子。”
一开口,赵怀玉惊呆了,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说出来话,快要成结巴了。
“你是姜云絮!”
姜云絮也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你的脸好了?”赵怀玉看着姜云絮洁白无瑕的小脸蛋,非常惊奇。
姜云絮摸了摸脸,撤下了仿制的人皮面具,面具下还是那张疤痕的脸。
赵怀玉有些失望,耸耸肩:“你还是戴上面具吧,至少看的顺眼。”
闻言,姜云絮心里翻了个白眼,又是个以貌取人的。
“赵世子还记得当初求医时,要答应我的三件事吗?”
赵怀玉立即点头:“君子一言九鼎,自然记得。”
随即姜云絮也毫不客气的开始吩咐,要赵怀玉帮忙带着她在各大场所混个脸熟,另外要衬托一下赵意这个身份,尤其是在湘雅公主面前。
“这不难,三日后京城举办了一场狩猎宴,我给你创造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再狠狠羞辱一顿楚宥齐。”
这话直接说到了姜云絮的心坎上了,立即笑眯眯点头:“孺子可教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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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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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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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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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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