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藏兵之地你选的很好,辽东,易州,关州已有八成尽在掌握,殿下,十八年前易州军失掉的每一寸如今都要慢慢回来了。”
蜡烛高涨,陈旧的佛经翻动之时带着有些生涩的墨香,三师兄的目光从佛经之中落在程染的面上,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是几乎令人不可直视的强烈的情绪,而刹那之后,一切都归于沉寂。
程染明白三师兄的意思,藏兵之地已经初具规模,她需要到关州,到辽东去,这京城的皇成寺教给她的只有仁慈了,而作为一个帝王,仁慈是致命之鸩毒。
只要掌握兵权,即便是男主受拥有宁皇后以及背后的建宁候,还有京中那些世家的相助,也有胜算的余地。
程染离开藏书阁的时候皇成寺都已经陷入一种安稳的平静之中。
夜风乱人面,程染走在路上,手里提了一盏并蒂海棠双开的灯笼,碧波湖水漾,那水波的晃动带着光影也摇曳在程染沉思的面上,白鹭骤然鸣叫,程染抬起面来,水纹缓缓掠过眼眸,好似是淤积在旧时光之中的剪影。
晦暗又活色生香,禹禹独行落了满身的荒芜。
宋砚礼站在白鹭湖道路一旁的尽头,手里同样提了一盏并蒂海棠双开的灯笼,大抵气场是与生俱来的,即便此时宋砚礼穿了一身朴素的学子衫,但他单单是站在那里,便生出一种锋芒内敛之后的从容之态,淡漠凌厉的眉眼落在金碧辉煌的大雄宝殿之中丝毫不显褪色。
两个人隔着这段路程遥遥对视了一眼。
宋砚礼提着灯笼抬步走了过来。
“原以为这场乱子你明日才能回来,没想到倒是比预想之中的早了些许。”
程染侧身提灯,对着宋砚礼开口。wWW.ΧìǔΜЬ.CǒΜ
“这次吏部安排的很迅速。”
宋砚礼接了一句,他没有说的是,其实现在大多数进士,或者说除了他跟陆鸣都还在皇宫之中,他心中有所记挂,便禀了消息,提前出来了。
“祝述一事,想必你也已经清楚了。”
程染与宋砚礼并排而行,原本不甚宽敞的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行两人没什么问题的,只不过此时两个人都提了灯,便显得有些拥挤了。
“宫内人传言,他父祝尚书私通离王旧部,有谋反之意。”
这种糊弄外人的说法宋砚礼不会信的,他自己本就是从阴谋诡计,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那些诡谲的伎俩他很是清楚,祝家必定是皇权斗争之下的牺牲品。
“我是今上四子,我大哥二哥都亡于宁皇后之手,母妃亦是惨死,而我也被迫出家在皇成寺,皇成寺的这四年以来,祝尚书从祝述处探听我的消息,我所经历的多次刺杀也跟此有关,其中还不甚连累你。”
“我信祝述一开始是并不知情的,后来有所察觉之后选择了远离。”
“祝家便是我对宁皇后的反击,或许一个祝家在宁皇后的眼中算不得什么,在那些满京城的权贵世家之中同样无足轻重,但是对于我很重要。”
这代表着她这个被发配,被遗忘的,被抛弃的四皇子开始对宁皇后反击了。
往日她为鱼肉,旁人为刀俎。
而如今,刀俎生锈,鱼肉遇水。
无论如何,祝述救不得。
“你既然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同我说这般,小和尚,可你当真是这般想的吗?”
宋砚礼转过头来看向程染,他的目光被灯笼照出深邃的碧玺色,提灯而立,像是将程染的心思都琢磨透了,然后不疾不徐的观望着,询查着。
是啊,她真的是这般想的吗?
程染沉默,她纵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要杀祝述,但是总有一个理由不忍心。
宋砚礼静静的等待着程染,其实他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对,若是让他来处理,或许会做的更绝,旁人生死与他有何关系,生人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甚至他会让祝家,让祝述死的比现在惨十倍,以此来向对方示威。
可是他同样也清楚,小和尚犹豫是因为什么,迟疑是因为什么,如何的不忍心和挣扎他都清楚。
这也正是他所爱的一点,他可以狠戾,可以无情,但是始终秉着一颗温润的心。
农夫遇蛇,以血肉之躯温暖蛇,蛇醒后,摇其血肉吞其骨血。
宋砚礼心中沉默,那毒蛇是否因着满身的阴寒而渴望温暖,最终将其吞噬。
“小和尚。”
宋砚礼开口,打破了寂静,他这张清俊的面容笑的温和,透着清风孤月都掩盖不住的温润来。
“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杀祝述也好,救他也罢。”
“想做什么便去做,这世间生生死死,朝朝暮暮,不过浮尘一粟,有我在你身旁,你想要的,想做的,尽你所愿。”
言罢,宋砚礼侧头看着程染,缓缓伸出手来,将程染提着的灯笼接了过去。
如此横陈在二人之间的隔阂便消失了。
程染的手还保持着提灯笼的手势,她此时隐隐的清楚和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就是原剧情之中赫连肆鄞为何会在登基之后得到自己所想所念的之后依旧郁郁寡欢,四年之后死于心疾了。
他是真的爱着宋砚礼,爱着这个温柔又坚定的说要站他身旁的少年。
宋砚礼的狠戾和冷漠俱是对着旁人。
他的心中,赫连肆鄞一直都是那个在紫竹林内护着他生死不弃的小和尚。
而程染也很清楚的感觉到了三师兄院长和宋砚礼之间的区别了,三师兄和院长他们将所有的期盼和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规划好了每一步,事无巨细的一步,逼着他断情,逼着他面对血淋漓的背叛,强迫他成长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而宋砚礼更像是晨曦落日下安静的杨柳。
他总是温和的,坚定的支持着,守护着,任你如何生长他总是能够筑起篱笆。
程染叹息一声,好男人啊,主角受你可有福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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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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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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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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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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