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之下,横断山透着一股过于蓬勃的生机,一旁树槐生的糜然,白玉的花蕊饱满的压在枝头,郁郁葱葱,好似泼了一段层云落在树梢,柔弱又怦然,而程染就这般背对着阿均立在槐花树前。
浮云万重,汹涌的光线透过枝叶脉络倾泻而来,随着程染迟疑的侧头,粉色丝绦随着发带在身后缭绕,鬓角散乱的发丝也纠缠不清,一侧光线挑染照亮了程染的侧脸,是苍白到近乎瓷白的程度,天地都静了。
血迹斑斑的阿均残破了一身,这是她恢复光明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是她的师兄。
程染隔着这般远的距离看向那个浑身都是血的血人,瘦削的身体摇摇欲坠,好似纤细到下一刻就要倒下。www.xiumb.com
这并不是程染的错觉,阿均在程染转身之后便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程染半垂的了眉眼,朝着那个血色的瘦弱身形跑了过去,将倒在地上的阿均扶了起来,阿均的手还死死的攥着一截断剑,那般深深嵌进去的程度使得手掌早就血肉模糊。
程染唯恐强行将断剑拿出来会让阿均伤的更重,于是她便不得不轻声说道:
“阿均,把手给我。”
阿均浑身的力气在此刻卸了个干干净净。
程染想要带阿均下山治疗,却在山脚处被拦了下来,为首的是一个白胡子老头。
他说他是山长。
剩下的还有十几个差不多年龄的少年和少女,老头说自己自天佛飞升之后就一直在截断山上,就是为了等到天佛的再次到来,而这次天佛让他负担起养育信徒的重担。
简而言之,这个老头就是程染和阿均的保姆。
而剩下的十几个少年和少女则是有资质,但是不够成为天佛的信徒之人,他们能够跟着老头身边学习,算做老头的徒弟。
程染和阿均是老头的主人。
程染在一众人群的身影中看到了里苏,只不过此刻里苏的面色很是难堪,就连看到程染都罕见的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老头说自己姓路,叫他路山长。
然后就从程染的手中接过了阿均,转瞬就消失在了原地,老头露的这一手狠狠的震惊了其他人。
程染之后见阿均的次数远没有跟里苏在一起鬼混的时间长。
她跟阿均被路老头分别授课,时间都是错开的,好似是刻意减少他们彼此的交流一样,原因程染大抵也能猜到几分,路老头给自己上的课大多是讲民生之多艰,总之这个世道已经烂到骨子里了。
这是路老头有意的在挑起自己的佛系和慈悲之心。
想到后续的剧情发展,程染不难想象出来阿均受到路老头的教育会有多么的偏激和阴暗。
阿均那么一个软软萌萌的小丫头,日后黑化成那般模样,程染想着便觉得这天佛不是玩意。
至于程染之前一直以为那个十世恶人是佛子的师弟,但那是她自己以为的,钟离明只是喊她师兄,没有交代自己第一世是什么性别,只不过因为钟离明是男的,程染想当然的认为了。
程染将手里刻着梵文的经书随手一扔,清辉从窗外洒落,烛火悠然的跳跃了几下,里苏放出一只鹧鸪鸟,正落在程染的窗前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瞧着她。
意思很明显,要喊程染出去玩,里苏是个烧包,他带了两车金子到现在都没有花完,心里就刺挠,时不时的想要掳程染出去趟一趟浑水,不过十次里面程染能拒绝十次,他每每都要不爽很久。
这次程染也照旧当做没看到,只不过里苏好似换了策略,用他那么一张野性又纯净的脸,故作忧伤的四十五度角望着月亮,极为怅然的开口:
“阿然,今天是我的生辰,难道你还要拒绝我吗?”
程染:辣眼睛。
最后程染实在受不了里苏明明好似一头体态优美充满爆发力的猎豹,却对着自己撒泼打滚,然后就同意出去了。
这是自上山两年后,程染第一次下山,前一年半是因为路老头不允许下截断山,后半年纯属程染死宅属性爆发。
大抵今天不晓得是什么节日,集市格外热闹,程染看到杂耍的人,随着鼓声不断的变换着动作,那鼓声清脆而动人,细微之处好似少女低吟。
不过那却不是一个多么好看的鼓,倒是难得发出这般好的声音。
里苏听了程染的赞叹,一副乡巴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得意是开口:
“那是人皮鼓,少女之皮,自然动听。”
咧着嘴竖着耳朵听的程染忽的把嘴巴收了回来。
里苏恍若未觉,一一给程染介绍:
“看到鼓棒了吗,棒是用成年人的小腿骨做的,而鼓头是用婴儿的头骨,混合着铅料做的,唯有这般才能与少女皮做的鼓产生这般好听的声音。”
“这般红润,必然是在活着的时候剥下来的。”
“那明亮的烛火是用人油点燃的......”
“别说了。”
程染抬手捂住了里苏的嘴。
“人命为何这般轻贱......”
里苏此时终于是带上了一点讶然,不解又理所当然的说:
“对于奴隶来说,最有价值的就是他们的身体。”
奴隶不是人,是可以随意宰杀的牲口。
程染没有继续游玩下去的心思了,一言不发的就要往截断山方向走去。
里苏觉得程染这气生的莫名其妙,他明白,对于宠物不能这般娇惯,天长日久怕是要养成骄纵的性子,于是这是里苏第一次没有跟上程染。
程染行到集市的尽头,灯火暗淡了许多,也静谧的多,朦胧的火光和暗淡的月影交织,程染看到不远处一队人马正在追着一个身影。
她不是那般多管闲事的人,只不过那个身影着实是有些熟悉,穿着跟程染一模一样的衣服,这天底下除了阿均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三个穿成这般模样的人了。
路老头教会了程染许多修炼的东西,她此时已然不可同日而语,可对于阿均,却是一招一式都未提及。
因此即便是阿均这两年靠着自己的天资糊弄了一些花架子,又岂会是这队人马的对手。
程染叹了口气,赶在这队人马捉到阿均之前,纵身一跃,将刚刚跑进拐角的阿均拦腰抱起,迅速的翻墙躲藏起来。
阿均还未来的及拔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就闻到了这般散发着淡淡墨香和奶味的气息,她松了一口气开口:
“师兄。”
程染没有去留意阿均,她此刻在注意着外面的追兵,直到对方走远了,程染这才将人放了下来,弯腰的姿势透过了一缕风,粉色的丝绦与发丝一同缠绕在阿均的面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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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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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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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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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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