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点了支烟,猩红的点点烟火骤然明亮,烟熏味浅浅的飘了过来,绕着寸许,程染僵硬的站在宋宋的身边,她隐隐从这点点星火中看到了五哥深邃的五官,和浅色的瞳仁,至于神情大致是看不分明的,但程染想,总归是他一贯摆起来冷漠又有些狠戾的神色,或许此刻还带着些嘲讽,来讥笑她们的不自量力和可笑。
程染不由攥紧了宋宋的衣袖,想着若是等一下宋宋和俞秋楚真的打不过五哥,她又被对方跟提小鸡崽子一样提溜着,又或者伸手一揽就抗在肩膀上,总归哪种姿势都是不舒服的,于是程染默默的松松了衣领,之前提着她的时候,因为身高差,她差点没被勒死。
宋宋感觉到了程染的紧张到用力,只当她是害怕了,于是反手握住了程染的手,将她掩在自己的身后。
她想了想俞秋楚的花拳绣腿,在对方这个同样是练家子的人面前基本就是个废物,所以俞秋楚最大的作用大概是跑得快了。
她将程染的手放到俞秋楚的面前,侧头压低了声音说:
“等会我拖住他,你带染染跑。”
说完宋宋就摆开了架势。
五哥吸了一口烟,他这么些年,没少碰到要跟他较量较量的人,但总归在他的面前都是些喽啰,这次接的货算得上有分量,五哥这才辛苦一趟将人给带来,只不过路上遇到了些麻烦。
“你这架势有些功夫,但还不是我的对手,把那傻子交给我,今晚上我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五哥将烟扔在脚下,用脚尖撵了撵。
“她就是个小傻子,大哥你何必跟她过不去呢。”俞秋楚笑的尴尬。
五哥没有打理俞秋楚的话,隔着昏暗的巷子,他的目光冷冷落在宋宋身上。
宋宋的架势不变,语调波澜不惊,平稳的不像话。
“不可能。”
就在宋宋抄起竖在巷子里的竹竿时,俞秋楚拉着程染拔腿就跑。
俞秋楚边跑便喊:
“宋宋,好兄弟我先走一步了!”
程染被扯的一个踉跄,听到俞秋楚这话险些摔倒在地上。
我特么?
这男主怎么比自己还沙雕???
竹竿在宋宋的手里挥出了破空之声,她很清楚自己的劣势,她的身量对于五哥来说太过于娇小,跟对方硬碰硬绝对占不到便宜,为了尽可能的给俞秋楚和染染争取逃跑的时间,她选择缠着对方。
宋宋用竹竿来保持着自己跟五哥的距离,尽量不给对方硬碰硬的机会,可是狭窄的小巷也限制了宋宋的招式,就在宋宋的竹竿再次受到限制的时候,五哥竟是徒手劈断了竹竿。
紧接着宋宋就被五哥掐住了脖子,一记锁喉直接让宋宋喘不过气来。
只不过这一招五哥到最后却是松了手。
“你是个女人。”
宋宋猛的喘了两口气,喉咙此刻剧痛到好似断裂了一样,连吞咽都无法做到,更不要说讲话了,听到被五哥戳穿了身份,她微微一怔,随后便是若无其事的看着对方,有这个时间,想必俞秋楚已将带程染跑远了。
宋宋忍住疼,沙哑的声音对着五哥开口:
“你要多少钱?”
程兰瘸着拖着满身肥肉的身体,慢吞吞的找过来的时候,看到宋宋,眼神不由自主的躲闪起来。
“五哥,现在怎么办?”
俞秋楚一口气带着程染跑了许久,久到程染觉得自己上学时候跑八百米都没这么拼命过,直到跑到空旷的地方,隐隐记起来这里大概就是火车站附近。
俞秋楚此时倒是难得的升起一丝把自己好兄弟给抛弃的愧疚感来。
“我跟宋宋走南闯北的运货,有的时候需要分开去找货,便约着,每到一个新地方,就在每天在火车站附近两百米的地方等着对方,明天咱们躲起来,要是看到宋宋就出来,若是那个傻大个,咱们就不出来。”
程染累的说不出来话,只能点点头。
“季同志,你让我去镇上发的电报我已经给你发了,你也多少吃点,就是要找人也不能不顾自己,染染虽然傻,但心地好,会没事的。”村长抽着旱烟安慰着季云谏,仔细看,村长脸上也带着疲惫,昨晚上找了一晚上,回家又听媳妇儿一直唉声叹气的,他也没有休息好。
季云谏没有出声,点了点头,但手里的活却是没有放下,猪崽照常带着小猪崽出来溜达,大概是这两天都没有看到程染的缘故,它哼哼唧唧的频率明显提高了,而且整个猪显得很暴躁,连饭吃的都少了。
猪崽拱了拱季云谏的裤腿,已经两百斤的猪崽那么大一只,这一拱就把季云谏拱的身形微微晃动。
季云谏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力,他以前从不会觉得有什么是他无法完成的,出身和学识给了他宠辱不惊的气场,以及看淡一切的资本,在全国严打的时候,他们季家依旧能够独善其身,原本季云谏是不必来下乡的,他的哥哥想要他去做个飞行员,但因为季云谏的恐高而不得不作罢。
季云谏又想起了他那天夜里见到程染时的场景,他这个人生来性子薄凉,但他的父辈一贯的热血和仗义,大概是从战争年代走过来便格外的有着人情味,因此季云谏从年幼时便习惯着带着些面具,为人温和,善良,有礼,成了他摘不掉的标签,他以为他会讨厌这样的虚假,但没想到,一旦他披上了这样的外皮,所行之事无往不利,渐渐的,他便分不清这到底是他的伪装还是真性子了。
可那日他蛰伏已久的薄凉隐隐醒了过来,他厌恶那样的道德绑架,当陈知月用比他更容易博得同情的可怜获得认可时,他的善良便成了可以被利用的虚伪。
那晚他带着一份疲惫前来养猪场的时候,想起来臭气熏天的猪栏,心中便是遏制不住的烦躁。
他终究不是真的温和有礼。
可当他将程染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残月几许,灯火摇曳,程染脸上的神情让他看不分明,她的脸上有伤,以至于嘴角洇出来血色,那血色触目分明,对方眼眸黑沉,让人看不到底。
往后的日子对方傻里傻气,不通人情,季云谏总是在无意一笑之后蓦然怔住,眼前不可抑制的浮现出那晚对方死寂黑沉,看不到底的眼眸。
他那些忍不住想,这人的面具当真的带久了便摘不掉了,他摘不下来,程染也摘不下来。
此时他倒是真心的希望,程染是真的不傻。
程染和俞秋楚窝在火车站附近,为了避免被五哥给找到,俞秋楚把包里带着的衣服给程染换上,又买了条颜色老气的围巾把程染的脸给围住。
给程染围围巾的时候,俞秋楚紧张的手都在抖,打结控制不住力道,险些勒到程染。
然后俞秋楚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底气不足的说:
“别人问你是干什么的,你就说......你就说是......是我婆娘,来走亲戚吗。”
“听到没有?!”最后一句俞秋楚忽的满脸通红的凶狠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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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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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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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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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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