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百层阶梯,果子带着程怀行跪在上面。
“罪臣之妇程氏求见陛下。”
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果子没有个像样的名字,如今跪在这冰冷的皇宫里,只能自称一句程氏。
“怀行,跪下求见陛下。”
程怀行望着那伫立的金銮殿不解的说道:
“果子姐姐,陛下对我可好了,还送我小狼,我带姐姐去找陛下。”
果子沉默了片刻,拉着程怀行的手臂强迫他跪了下来:
“跪下。”
程怀行嘴一抿,到底还是跪了下来。
谢毓衡站在门前,静静的看着那两个渺小的身影,那一句程氏在他的唇齿之间反复揉搓,到底是没有宣之于口。
日沉西落,胭脂色的晚霞在天际横陈成一道天堑,程怀行跪的膝盖疼,眼泪汪汪的,却也不敢哭出来。
小轩子匆匆而来,低声说道:
“陛下召见。”
果子站起身来踉跄了两下,微微点头道谢,便带着程怀行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陛下,臣妇此处前来,是向陛下求个恩典。”
“臣妇愿检具程然程都督的种种罪行,只望陛下饶恕无辜之人。”Χiυmъ.cοΜ
那个无辜之人程怀行还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背影,他在想陛下为什么要背对着他。
说完,果子将程染贪污的账目还有往来的书信,以及种种证据统统呈了上去。
这是成亲前一夜程染交到果子手上的。
果子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曾经劝过程染,说是去求陛下一起都来得及。
那时的程染神思微微迟顿,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月下烛火,轻的好似风一吹就散了。
“果子,事已至此,我不得不去面对。”
“最少你跟怀行,还有其他人会保全。”
果子的泪水一颗一颗掉了出来,此刻她的忽的生出些怨恨来,怨恨程染这般轻描淡写的决定了自己。
“都督,那你呢?”
那你呢?你有没有替自己想过?
程染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摸了摸果子的发髻,将那歪了珠花扶正了。
当程然的死讯传来的时候,果子便守在门前,她在等,在等她夫君的尸首。
朝阳微微,到日落西沉,她没有等到她夫君的尸首。
此后多日,她都没有等到。
春桃特意出宫来看她,看着瘦到脱相的果子,心里泛起了酸来,忍不住红了眼眶。
“程然,他不是好东西,我们不想他了。”
果子没有附和,没有敷衍,只是认真的说道:
“他是好的。”
程怀行哭着要找程染,找不到就窝在程染的床上,一睡到天亮,醒了便继续找,找不到跟小狼玩一会儿便又开始找。
好似程染身死之后便一切都俱是消散于尘埃了,薛林成了新的督察院都督,果子守着静安夫人的名号,日子便这么一日一日的过去。
那日,十岁的程怀行拖着一身伤从占星阁回来,恰巧碰到了薛林。
“薛叔叔。”
薛林神色冷冷的点了点头,他此刻着实是没有什么敷衍念头了,他前些日子抓了一个贪污的小吏,不料却牵连出来一桩极为隐秘的案件。
当年赈灾贪污案,另有蹊跷。
“那位杜大人的侄子被程哥抓了起来,实际上那不是什么侄子,而是他的私生子,杜大人交了十万两程哥没有放人,而是依律处死了,他便设了这么个局。”
“三司,大理寺,吏部,都出了力。”
“这般费尽心思的局,把程哥套的死死的。”
“程哥被关进大理寺都是要搜身的,他如何能瞒过慕淮危携带那梦见欢?”
“不过是有人推波助澜罢了。”
果子静静的,没有言语。
站在门前的程怀行隐没在阴影出,不发一言的便转身离开了。
半月之后,那杜大人行刑之时,果子牵着程怀行,默默的看着那人头落地,血溅三尺。
经年之后,果子去寺庙为参加科举的程怀行祈福,那日满山桃色如雾,风吹过散乱的花瓣,那些好似没有重量的花瓣在眼前缭绕纷飞,好似下了一场无疾而终的细雪。
战马长嘶,人群喧嚣,一片混乱之中,果子被那歪倒的轿撵摔了出来,跌落之时,后背撞上坚硬的盔甲,灼热的气息在耳旁轻笑道:
“小娘子这般投怀送抱,好是惊喜。”
果子没有惊慌失措,亦没有大喊大叫,她侧头望去,只见那人剑眉星目,肤色算不上白皙,唯有露出的小虎牙白的不像话。
少年郎嘴里说着轻浮的话,却只是用手臂懒着果子。
果子勉强踩在地面上,对着那少年郎微微颔首。
少年郎诧异的抬了抬眉眼,都说汴京的女子嚣张跋扈,十个有九个是不讲理的,没成想,也不尽然。
瞧着对方的妇人发髻,徐至璟可惜了一下,便打马而去。
后来果子才知道,徐将军年老体迈,边塞无战事,谢毓衡便将人招了回来,那日上山的路跟进京的队伍撞到了,战马受不了汴京女子身上的脂粉气,一时发了狂,冲撞了不少人。
三日后,徐将军带着孙儿探望程染的坟墓时。
程怀行和果子正在跟程染汇报程怀行科举的事情。
两队人马这般撞了上,年迈的徐将军唏嘘不已,他对着果子说起来程然的那一剑,眼中满是可惜。
徐至璟默不作声的望着果子,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什么,程怀行默默走上前去,遮挡住了徐至璟的目光。
徐至璟肆意一笑,露出尖锐的虎牙,挑衅意味十足。
程怀行觉得这人着实是欠收拾,当着自己叔叔的面打量自己的婶婶,这不给对方扒层皮他便枉为占星阁的传人。
“徐小将军,你明日必有一劫,好自为之吧。”
第二日夜晚,徐至璟被人拉出去饮酒,夜半时候,一道不算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胡同里。
那晚,徐至璟瘸了腿,程怀行伤了手臂。
果子给程怀行包扎的时候,不轻不重的打了他一巴掌,断了手臂都没吭一声的程怀行此刻倒是喊起来痛。
“我今晚上是没有带大狼,下次带大狼,我让那徐至璟哭着求我。”
果子拍了一下他的手:
“那徐将军就这么一个孙儿,莫要胡闹。”
“可是我也只有一个婶婶,他徐至璟还差得远。”
果子神色微顿,念起来那个笑起来有着小虎牙的少年郎,只觉得荒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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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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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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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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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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