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保养得当的脸庞刹时变的苍白起来,目光躲躲闪闪,不再敢这么直视着顾积阑。
顾积阑面无表情的看着武安侯夫人,神情疏离,半晌后他开口:“我自幼确实是在程家长大,记忆并没有出现错误,除非是年岁太小。”
“而父亲和母亲,对我的爱是毋庸置疑的,在他们的眼中我确实是他们的儿子。”
“所以,若我真的是你的儿子,那便是你私自将两个孩子换了。”
武安侯夫人震惊的看着顾积阑,她只觉得那冬日透骨的冷意正在一点一滴的蔓延上来。
顾积阑垂眸看向她,这是他多年以来第一次这般仔仔细细的打量这个名义上的母亲。
“这般看来,你与母亲的眉眼很是相似,而我的面容又偏母亲多一些,倒不如说是与你相似。”
武安侯夫人终是承受不住,她因为这个秘密苦了二十多年,从未敢透露半分,她这一生都摆脱不了。
她沙哑的声音开口道:“当年国破,陛下的铁骑攻入汴京,我就是在那一夜生下了你,侯爷说、侯爷说陛下不一定会放过我们。”
“所以,我守着我妹妹生产的产房,将你们二人换了。”
“我没办法,我没办法......”
在国破家亡的风雨飘摇的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她怎么能让自己的孩子面对这未知的危险。
武安侯夫人像是救赎一般紧紧抓着顾积阑,她日日夜夜的梦魇不断,死去的顾积阑,活着的顾积阑,都要将她折磨疯了。
“积阑,娘是爱你的,娘是爱你的......”武安侯夫人悲凉的泪水汹涌而下。
却只见顾积阑轻笑了一声,这次他毫不留情的将手臂抽了出来,他浓丽的好似艳鬼的面容因着这一笑倒是惑人的很。
“你不了解我,夫人。”
“血缘,亲情,在我心中都算不得什么,你做的事情我也不太在意,当年满门抄斩,我亲眼看着他们死去,似乎从那个时候,也或许更早,我便知道,人命真的算不得什么,附着在人命上的血缘和亲情,更是算不得什么。”
“无论你是夫人也好,母亲也罢,在心中并无什么区别。”
这就是顾积阑,薄凉,冷情。
武安侯夫人怔怔的看着他,冬日的寒气丝丝缠绕上来,她第一次看向顾积阑的目光带上了恐惧。
“那他呢?程染。”武安侯夫人颤抖着唇瓣开口。
“他也算不得什么吗?若他真的算不得什么,你昨晚何至于离去,何至于夜闯皇宫!”
说道最后武安侯夫人已经是嘶吼了,她生了一个冷血的怪物,心中升起的是嫉妒,她嫉妒顾积阑将程染放在心中。
明明她是他的生身母亲,他却说算不得什么,却将那个孽种放在心上!
顾积阑并未动怒,他看着歇斯底里的武安侯夫人,心里忽的涌上来一丝想要倾诉的欲望,大概这便是血缘吧,即便他从未放在心上,但是冥冥之中总是有些牵连。
“对于他,我不是在意。”
“而是害怕。”
顾积阑上挑的眼眸中染上了一层复杂的神色,窗外雪霜簌簌,迷蒙的日光竟是还未有着雪透白,开的荼蘼的腊梅沾了这细雪,倒是多了些温柔。
“我将他放在心上,他眼中却从未有我。”
“当我第一日穿了那首辅的朝服,杀了那言官之后,慈恩寺的师父见我只是说了一句阿难。”
佛陀弟子阿难,红尘之时生性薄凉,漠视人命,他做的了这天下的大恶,却也行的了大善,善恶一念之间。
后来,那薄凉的阿难,爱慕上了一个女子。
他跪到佛祖面前乞求,愿化身为青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只求那少女从桥上走过。
可那女子从未看过阿难一眼。
顾积阑想到此处,只是笑了笑,那笑意将他眼底的惶恐和癫狂尽数掩去。
他是阿难。
程染是他爱慕的那个女子,他的眼中也没有他。
顾积阑只觉得心尖发烫,浑身却冷的很。
“咳咳。”他低头以手握拳,掩盖在嘴旁咳嗽了起来。
“我怕他。”
“夫人,我是怕他。”
顾积阑咳出了血来,一双潋滟的狐狸眼微微泛红。
那手段狠辣,生性薄凉的首辅大人,红着眼眶,惶惶不安的说,他怕他。
怕他的凉薄,怕他的无意,怕他的满不在乎。
程染吃饱喝足,窗外大雪簌簌无尽,屋内火炭炉烧的暖和极了,程染打了个哈欠,摸出来上次未看完的话本,窝在软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
上次看到那书生迎难而上,将狐狸精收在了帐中,而那对风姿美艳的姐妹花明显感觉到书生体力不济,于是便偷偷跟随这书生,如此竟是发现了男狐狸精。
你以为是二女撕男狐狸精的戏码?
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
那二姐妹见狐狸精如此俊美,竟是美的勾魂夺魄了,二姐妹瞬间沦陷,提出要与那男狐狸精共度春宵,男狐狸精欣然答应,又因为是野兽成精,那体力自是不必多说,且狐狸精一向通晓那事,折腾的那二姐妹连连求饶,软的化作一滩水。
二姐妹食髓知味,自此乐不此彼。
从此,书生和姐妹花,还有那男狐狸精,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程染:......
好吧,古人确实要开放多了。
年夜饭的时候,程染明显的感觉到武安侯夫人对自己热情极了,热情的有些不像话,她只当是对方为了那件事的歉意。xiumb.com
其实她多多少少也清楚,皇权,这世界有几个顾积阑不怕皇权,所以屈服是人之常情。
可清楚归清楚,她不能接受。
总之这年夜饭表面上还算和谐,内里什么样大家心知肚明。
外面喧闹的很,即便下着细雪,也挡不住百姓的热情。
程染撑起伞来,圆圆提着一盏莹莹的灯来,二人在这积雪上留下两行一大一小的痕迹。
顾积阑借着和隐约的灯火,看着这痕迹良久。
程染给自己和圆圆都买了两个脸谱面具,二人带着在这喧闹的集市上缓缓行着。
烟花轰然在黑夜中炸开,璀璨而耀目。
圆圆提着灯笼的双手合十,嘴中念着:
“愿我与公子,岁岁有今日,年年有今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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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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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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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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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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