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笑了下:“这就是工业社会的另一特性,我们制造了许多机械,能代替人类完成一些简单、重复的劳作,人们利用机械从事农业生产,一人可以干十数人甚至上百人的活,就不需要那么多人去种地了。”

  王升只觉难以想象:“什么机械竟如此神奇?阿清,你会制造那些机械吗?”

  沈清回得很爽快:“不会。”

  她前世是个纯文科生,让她凭一己之力造出那些农用机械,她恐怕要把一辈子搭进去,她这人很有自知之明,从不插手自己不擅长的事情。

  “……”王升一噎。

  沈清笑了笑:“不过另有人会。”

  王升微怔:“这是何意?”

  难不成小外甥女还另有‘小伙伴’?

  毕竟若是会制造机械的人不在这个世界,外甥女没必要同他说这话。

  接着他灵光一闪,问:“难不成太子……”

  沈清点头,说:“大舅,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向你坦白。”

  王升闻言突然想到什么,神情有些异样。

  他不由合上了眼,半会,才又看向沈清:“太子在幽州时,一日闹着要乘船游湖,不料下人划船至湖中心时,船底突然漏水,很快便沉了,太子落了水,被人救上来时已经冻僵昏厥,接着连续数日高烧不退,醒来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你是否同他一般?”

  沈清知道王升在问什么,她神情愧疚:“我穿越来时,您真正的外甥女刚满五岁,也正高烧不退,我不知她是走了,还是跟‘我’合为一体了。”

  王升眼眶微红:“何意?”

  沈清:“当初我刚有知觉时脑子一片空白,压根不知自己姓甚名谁,第二日记忆才逐渐复苏,可我已经有了两个人的记忆,我的自主意识认为‘我’是前世的沈清,可‘我’也有‘她’的情感,甚至自发觉得那些情感也是我自己的,就如你觉得自己前世是周观玄,不也是因为记忆吗?”

  事实上若不是系统的存在,她压根无从证实自己到底是前世的沈清穿越来了,还是这个世界的沈清突然多了另一个世界的沈清的记忆,毕竟多数时候人的大脑都具有欺骗性。

  王升微怔。

  沈清说的也正是他不敢肯定自己就是周观玄的原因。

  只能说他的确继承了周观玄的意志。

  当然他如今也并不纠结这个问题,因为他在老家守孝侍奉老母的那些年,隐约领悟到,天下万物本同出一源。

  他很快释然:“如此,你就是我的外甥女。”xǐυmь.℃òm

  沈清看着他,轻轻一笑:“大舅,前世我的名字也叫沈清,我前世的父母感情不合,也不喜欢我,对我从来漠不关心,甚至还要拿我做筹码,联合外人来算计我,我自小就觉得自己是那个多余的人,从会思考时起,就总想着生而为人是件极痛苦的事,好在我有个很好的爷爷,还认识了自幼就很洒脱的小恒,不然我恐怕很难活到内心足够强大。”

  王升静静听着,只见小孩儿脸上的笑极为温暖,恐怕早已将那些伤痛放下了。

  沈清接着说:“我小的时候,爷爷哄着我学儒家经典,练习书法,他说那里有人生的哲理,我很是不以为然,从未认真去体会过,因为我自幼接受的教育跟你们不一样,在我的认知里,哲学是一门能够为全人类服务的学科,与阶级和政治无关,人类中的每一个个体,不管身处何时何地,不分种族、国界、年龄、性别、高低贵贱,都能拿来武装强大自己的真理,才叫哲学。”

  王升沉思了番,认同点头:“真理该当如此定义。”

  旋即又问:“你是觉得儒家无真理?”

  沈清轻笑:“年幼时处事根据喜好,我厌恶的,那必定百般不好,当初的确这么认为。但长大后,一日我偶然看到了一句话,始知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

  王升微怔,接着忙问:“此话出自何人之口?”

  沈清:“此人也姓王,号阳明,在我们那里,儒家心学一派虽不是他始创,却是他来完善整个理论体系并使心学得以发扬光大的,大舅若有兴趣,我可将他语录抄来给您看。”

  王升神情有些兴奋:“好。”

  沈清笑笑:“就因这句话,我认真翻看了下心学,虽不曾全然领会阳明的思想,但也算有些体悟。阳明说,心即理,他说的心,不是那一团血肉,而是能使人视听言动的东西,我的理解是,他所说的心,不是物质,是能让人思考的东西,就是意识,就是灵魂,就是生命力,就是抛却本我后的自我。心即理,是说心即是世界,心即是宇宙,圣人的品质,人人具足,何故要向外界寻求真理,就因他这种观点,我们那里很多人抨击他是唯心主义,就是主张主观精神大过客观现实的一类人,但我不这么认为。”

  “宇宙是无限大的,相比宇宙来说,人类何其渺小,可人的‘心’也可以无限大,我认为阳明是在告诉人们,多从宏观角度看待问题,只要经验足够丰富,就能观天之化,推演万事之类,追寻到根本,免得在细枝末节上纠缠。”

  “你这个是心学正论。”王升开心点头,虽沈清偶尔冒出个他陌生的词汇,但意思他却明白。

  他原以为他是孤独的,却不想这世上还有‘心’同他如此近的人。

  沈清也有些开心,旋即又轻叹一声:“大舅问我图什么,其实我根本不图别的,只为自救而已。”

  王升挑眉:“自救?”

  沈清点头:“太原大旱两年有余,死了多少人,若‘我’不来,沈清就是其中之一,朝廷无视百姓生死,沈大山无视孙女生死,我知道当初沈大山是希望沈清死去的,我不是原谅了沈大山,我只是舍枝节,寻根源,没有自我的人才意识不到生命的可贵,权本社会人们而慕权,资本社会人们而拜金,沈大山只是一个失去自我的社会产物,实在可悲,这世上还有无数个角逐名利的政客,还有无数个名利大过亲情的沈大山,还有无数个受害的‘沈清’。”

  “你问我为何拼命赚钱,我只在清源雇了数千妇人,就能让她们在家中挺直腰杆说话,我只告诉她们空缺的工位优先雇用她们或亲戚家中的女儿,就能让她们家中女儿的生命宝贵一些,不至于被轻易舍去。”

  “太原百姓苟延残喘,朝廷还要征兵收粮,我若不想办法破坏此事,太原又要死多少人,又会不会牵连‘沈清’。”

  “天下万物本同出一源,我只是在自救而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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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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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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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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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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