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进看着端坐在那儿的沈清,又问:“小妹,今儿皇帝召见你到底是何用意?”

  沈清抬手摸了摸放在一旁车座上的匣子,摇摇头:“我也没想明白。”

  至少不是计较太子送她一堆东西。

  皇上赏给她的一对金玉如意,用料是上好的羊脂玉,外头包着鎏金掐丝,还嵌了几颗宝石,价值不菲。

  若是皇上计较,怎么解释他送东西给她的行为?

  难道是嫌亏得不够吗?

  沈进见小妹是真不知道,想了想,决定回头再问问大舅。

  两人到了家,刚到正院,钱荣便找了过来,禀道:“伯爷,姑娘,晌午时端王妃来过一趟。”

  沈进蹙眉:“她来做什么?”

  如今曹家势力如日中天,后妃和皇子之中,也只有曹贵妃和二皇子端王公然与太子作对,连带着跟太子站在一条线上的人,都会被这帮人针对。

  比如端王的老师徐敏丘,暗地里就没少给大舅使绊子。

  那端王妃来他家定不安好心。

  钱荣:“端王妃只说恰巧路过来看看,后又问了姑娘在不在,听说姑娘一早入了宫,没坐一盏茶功夫便走了。”

  他想了想,又补了句:“端王妃来时还趾高气昂的,听说皇上召见了姑娘,脸色很难看。”

  沈进挑了下眉。

  沈清也挑了下眉。

  突然发觉今儿皇上召见她也太巧了。

  她当然不会觉得端王妃只是恰巧路过,一时兴起来看她。

  昨儿萧恒刚给她送一堆东西,今儿端王妃就上门,没准肚子里憋着什么坏水。

  可如今她在皇上跟前过了脸,还得了皇帝不少赏赐,端王妃便是想打什么算盘,也只得先观望观望了。

  皇上召见她到底只是个巧合,还是背后有人在帮她?

  若是有人在帮她,还能影响到皇帝的,除了大舅就是萧恒了。

  沈清若有所悟。

  许是萧恒在背地里使力了。

  她不由失笑,又看向钱荣:“知道了,你一会儿送个帖子去郑家,我收拾收拾便过去。”

  钱荣回道:“姑娘,听说昭武侯今儿晌午出了门,我让人去隔壁打听了下,说是出城了,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

  沈进闻言想起什么,看着沈清说:“郑挽澜时常要出城,也不知干什么去。”

  他来京这大半个月已经发现了,偶尔放衙时她也不回家,反倒往城外方向走。

  沈清想了想说:“罢,还是再找时间拜会吧。”

  郑家那情况,除了郑挽澜,她一个不想结交。

  主要那郑平已经被曹家收拢了。

  ……

  傍晚时,沈进听说王升回了家,便带着小妹去了王家。

  毕竟今儿小妹能顺利出宫,还是大舅给解的围,该去谢一下。

  去时沈清还挑了些缂丝衣料带着。

  给大舅挑了四套,一套鸦青色的,一套黛蓝色的,一套深竹月色的,还有套满江红色的,又给王琼挑了套桃红色的,一套藕荷色的。

  至于王理和王琅,她不想给。

  王家和沈家的宅子是挨着的,就隔着一堵院墙。

  王升去年时让人将两座宅子之间的院墙给开了个角门,通着王家的西三进院和沈家的东三进院,也就是沈宅东边四个偏院的第三进院。

  沈家的东四院,第一进院是占地约两亩的马厩,二、三、四进院占地都一亩多点,二院是小厮车夫们住的,三院是大厨房,四院是管家和几对夫妻住的,其他下人和丫鬟婆子则分散住在正前院门房、主人院里和西花园中。

  白日里两家之间的角门是开着的,到了天黑才会关上,如此两家人来往也方便,沈策每天念书便是从角门过去。

  沈清领着星儿,随大哥过了角门,随意打量着王家的宅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王家,王家南半座宅子是三路五进的院落,北半座宅子是个很大的后花园,占地面积有沈家的两倍,院落自然也比沈家大多了。

  并且王家前头的院落是以往按王府规制建的,院落房屋十分方正肃穆,丝毫不带南方宅院的特点,与沈家风格迥异。琇書蛧

  王家的下人也习惯沈家人整日从角门进出了,将沈进和沈清领到了正院。

  王升一身蓝灰绸衣,正在书房与属下何用议事。

  他坐在书桌前,何用则侧立一旁。

  何用今年四十三岁,身形高大,一张国字脸庄重严肃,他如今任内阁制敕房中书舍人,既是王升的僚属,又是王升的幕宾。

  两日说的正是今日工部与户部打起来的事。

  “工部还真是狮子大张口,这还没开始动工,就报了这么些款项来。”何用蹙着眉头。

  王升神色淡淡。

  他听得明白何用的意思,这意思是徐敏丘想利用迁都工程敛财。

  他微微摇头:“新都是我去年便定下的地方,按照应天皇城为蓝本营建,他去了可不就要开始花钱,他明知道我想抓他把柄,还不至于一上来便贪。”

  建都本就花费巨大,再说如今国库里那么多银子,不花留着发霉吗?

  何用闻言也不敢再提这事,又说:“如今军费也是个大头,这么花下去,不出几年国库便要被掏空,咱们总要未雨绸缪。”

  王升“嗯”了声,也未再开口。

  他看过往年户部的税收账目,自打太宗时期,朝廷每年征收的粮税是逐年递减,到了永兴帝时,每年征上来的粮税还不如太祖在位时的半数,商税更是寥寥无几,压根不足以支撑一个大国运转。

  加上永兴帝在位时,郭系大肆敛财,这才导致国家急速衰败,肥了那些贪官,苦了百姓。

  若非他自两次政变便看出苗头不对,当年怎会毅然决然投靠了宁王。

  可如今若要整顿税务,不知要动到多少人的利益。

  眼下满朝都是陈阁老的门生,他的人还是太少了些。

  变革难啊。

  他又看向何用:“明儿将今日打人的黄郎中调去云贵,让高总督给他安排个差事,皇城之内动手打朝廷命官,这分明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将这话传给高总督。”

  何用那素来不苟言笑的脸上带了一丝笑意:“是。”

  谁不知道云贵地区最苦,偏远落后,事务繁杂,将黄郎中调到高总督手下干事,有他受的。

  那徐敏丘也太过嚣张跋扈,让人动手打秦郎中,实则是想打王阁老的脸,王阁老若不回击,那帮子人只会蹬鼻子上脸。

  两人正说着话,有下人来报:“老爷,沈伯爷和表姑娘来了。”

  “请进来。”王升应了声,又看向何用:“你先回吧。”

  “是,属下告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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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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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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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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