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妈妈进屋时,其满头青丝将将绾好。
鬓发上未点朱钗,却丝毫不影响其主人的风华,
只见她亭亭玉立站在那里,犹如芙蓉一般的美丽清雅。
这般天仙儿似的人,五爷怎么就不捂紧实些?
竟还大大方方的让顾家哥儿约见,真真是正主不急,急死她这个老妈子!
柳姨越想越是恼火,
晚上非去王妃那告上一状不可。
沈青卿转过身瞧见她,脸上立马绽出笑容,
“可是五爷让您来寻我?”
她已经服用过了解药,嗓音恢复了原本的柔和。
柳妈妈不情不愿的点点头,走上前帮她理了理长裙后身压出的褶皱,
“顾家那位表公子来了,说是有话要同姑娘说,您……可要去见他?”
沈青卿自是要去的,总得做个了断。
事情是她惹出来的,怎能当个缩头乌龟躲清静?Χiυmъ.cοΜ
但她也听出了柳妈妈言语中的紧张,不由得暗暗发笑。
在柳姨眼里自己是五爷的外室,单独去见个外男不就等同于给五爷戴绿帽子么!
为了不显露端倪,沈青卿面上佯装为难,纠结了一会儿才道:
“既然五爷没回绝他,想来是要让我见上一见的……那便去吧。”
把锅甩给盛淮安,就怪不到自己头上啦!
果然,此话一出,柳姨便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引着沈青卿出门。
到了前厅时,堂内已经没了盛淮安的踪影,只有顾行舟面色青白的坐在太师椅上。
沈青卿初一露面,他便立刻站起身,目光直直望了过来,
“卿儿姑娘。”
沈青卿垂下眼眸,客客气气朝他行了个福礼,开口提醒道:
“顾公子唤我姓氏便好。”
顾行舟听到这话,本就不大好看的脸色愈加苍白了几分。
他苦笑了一下,
“你我之间……真的要这般生疏吗?”
沈青卿岂会看不到他眼中的苦涩?
她心中愧疚难当,面上却不敢显露出丝毫动容,只是抿了抿唇瓣,抬眼看向他,
“你我之间,本就没有多亲近过。”
少女神情冷淡,出口的话更是无情,生生浇熄了顾行舟心头最后的那抹希望。
他背上的鞭伤还未好,丝丝拉拉泛着疼。
此时听到她的话,心口仿佛被扎了一刀,疼得连呼吸都有些难。
“是这样吗?”顾行舟眼底泛起红色,呢喃着问她。
沈青卿见他如此,胸腔里也闷闷的,分外难受,
可想让他死心,就只能故意将话说的决绝,
“顾行舟,你在不甘些什么呢?
如我丑若无盐,你可还会像今日这般遗憾?”
“我……”
他似乎没想过这个可能,听她如此发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沈青卿又道:
“我接近你是蓄意为之,甚至你所看到的、所了解的卿儿姑娘都是刻意装出来的,
我本性自私自利,为了自救勾三搭四不择手段,当初会选中你皆是因为你有利可图,
那天在巷子时的恼火和恨意,这些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
顾行舟眼眶微红,两眼死死看着她,
“但我已经想明白了,明白了你那时的无奈,明白你也是被形势所迫,我不怪你……”
“可我怪你。”
沈青卿打断了他的话,强忍着眼中的热意,
“我问你,
你可否怀疑过泛舟那日我下水救人的初衷?”
顾行舟闻言怔住,看着她的目光有些闪躲。
答案不言而喻。
“可否还记得那日我被人掳走,虎头去找你求救时的下意识反应?”
他仍是不言语,只垂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沈青卿见状轻笑出声,
“顾行舟,这就是为何我们之间再无可能的缘由,
我曾骗过你,这并不美好的初遇于你而言如鲠在喉。
猜忌,怀疑,
会成为一道永远都不会消失的鸿沟,
即便是暂且的忘怀,却也定会在日后的某一天想起,
你会控制不住的猜疑,怀疑我的某一个举动是不是刻意而为之,
如此这般,我累,你更累,
久而久之只会让人精疲力尽。
那不是我想要的日子,
注定没有好结果,那就干脆不要开始。
顾公子,去喜欢一个心思单纯,不会骗你的好姑娘吧,
我如今已是五爷的人,今日一见已是不合规矩,
日后,就不要再来了。”
说完,她转过身就要走。
“他是皇族!婚事要过皇上的眼,他甚至连名分都不能给你!
你们又能有什么好的结果?”
顾行舟下意识开口,试图让她改变心意。
沈青卿顿住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
“没名没分又如何?
至少他有权有势,有他在我就不用再担心会被卖掉,
至少在他明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时,仍愿拉我一把。”
*
院子里,盛淮安立于树下,伸手折了片叶子,静静看着上头的经络。
柳妈妈一会儿探着脖子看看堂内的方向,一会儿拧着眉看他,急得汗都快出来了,语气怨念道:
“我的爷,这破叶子有什么好看的!
您怎么不知道着急呢?那顾家哥儿仪表堂堂,您就不怕姑娘瞧上他?”
盛淮安听后没什么反应,仍是慢条斯理的转着叶子柄,翻过来又调过去。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方幽幽开口,
语气格外笃定的说道:
“他没机会了。”
“你怎知我没机会了?”
顾行舟不知何时走了出来,他眼眶的红色还未褪去,脸上蕴藏着怒意。
显然是听到了方才主仆二人的对话。
柳妈妈看了自家爷一眼,识趣的退了下去。
盛淮安回过身,清冷的视线落在顾行舟身上,
语气傲慢,
“因为她如今是我的人。”
顾行舟闻言双拳紧握,压制了半晌的怒意越发的控制不住。
这一刻,他忽得想起了那日在醉仙楼的后巷,自己奚落薛礼时的场景。
似乎同眼下没什么两样。
顾行舟合了合眼,拼命压着想要质问他“凭什么”的冲动。
盛淮安又怎会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踱步走至他近前,冷冷的望着他赤红的眼,沉声问道:
“蝼蚁尚且偷生,落入陷阱的野兽方知攀住一切枝芽往上爬,
她陷入困境,曾于你而言近在咫尺,
是你亲手推开了她,如今又这般遗憾不甘的给谁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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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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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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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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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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