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不二子蜷缩起来,双手按住自己的心口。

  她苦闷、无声地自我嘲笑,没想到让青圭介出手招致的是这种结果,以至于和小泽惠连最后的告别都错过。

  星野已经没办法去评判对错,她沉沉地睡去,以此将痛苦抛到身后。

  「请聆听我吧……」

  在更深层的梦境中,她看见了一座漆黑、悬浮的大湖。

  湖水中全部都是黑色的花瓣,在水中摇曳飘荡。

  “山呀,山呀,

  静静地站着,

  风带着云飘过,

  它们怎么不停下,

  山要湖水为它们歌唱。

  湖水唱着说,

  风呀、云呀,

  看你们已经在我怀里。”

  她听见有阴冷的腔调,在唱着曾经泣子哼唱的童谣,星野随着歌声逐渐向湖水飘去,似乎也将投入大湖的怀抱。

  而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湖水的一刹那,整个幻梦为之轰隆剧震。

  有金石交击的轰鸣响起,如同要将整座大湖都给倾翻,无形的磅礴之力在湖水中掀起巨浪。

  “哗——”

  黑色的花瓣将星野包围,带起如血一样馥郁的香甜,遮住她的视线,下个瞬间,让一切都消失无踪。

  随即,星野的脚下亮起一盏盏灯笼,在光芒的尽头,曾经亲眼见过的丰津神社自火中重生,再度出现在她面前。

  古朴的拜殿静静矗立在黑暗中,被灯火点亮轮廓。

  有隐约的、恢弘的神音在黑暗中回响。

  星野不二子朝着神社迈步,随即再度来到纳钱箱前。

  她看向拜殿内部的门扉,那扇紧闭的木门中,有血光透出。

  忽然间,有一把钥匙从她的腰间飞出,朝着那扇门而去。

  这是当初刚抵达大泽山时,青圭介用灵性与泥土给她锻造的一把钥匙,他曾说这或许可以帮她找到泣子。

  “泣子?”

  星野越过纳钱箱,跨过隔栏,扯断拜殿内部的注连绳。

  注连绳内部有尖锐的铁刺划破了她的手掌,殷红的血顺着她的手指滴落,她的血落到木质的地板上,便往外冒出黑色的枝叶。

  她没有理会这些异状,也没有理会疼痛,而是踩着窄小的阶梯往上,一直到门扉前,伸手将其推开。

  常年不曾打开的神龛,发出“吱呀”的声音,随后被缓缓推开。

  星野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她看见——

  锦簇的黑色之花盛开在大地上,狰狞而唯美的绽放着,艳丽的光华在空中弥漫,时而又如同狂蛇乱舞。

  她心里生出一丝忐忑,但又踉跄着独自走过花海,来到尽头。

  在这里,有一副没有顶盖的木棺。

  泣子就静静地躺在里面,身下铺着纯白的花枝。

  深红的锁链将木棺牢牢束缚,让星野无法靠近。

  “泣子!”

  星野大声呼喊,却无法获得回应。

  神龛里的世界随着她的呼喊开始刮起狂风,令人窒息的灾孽在此酝酿,要将一切毁灭。

  星野痛苦地抱住脑袋,在被摧毁之前,纵身跃向木棺,抱住了泣子。

  ……

  星野猛地从床上坐起,剧烈呼吸,身体的疼痛犹如幻觉一样迅速消散。

  “呼……呼……”

  “泣子……”

  梦中之梦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星野不二子休息了一会,才从榻榻米上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但身体已经变得十分虚弱,外面已经没有了小泽园子的声音,她就去小泽园子的房间看了一眼。

  中年女人模样的小泽园子也蜷缩在床上,哭累了之后沉沉睡去。

  星野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下楼。

  现在的时间大概在清晨五点,天还没亮。

  她先去简单洗漱了一下,接着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小泽拓人早早就搬出了小泽家,住在年轻人临时的大本营里。

  父母的死,彻底撕裂了三兄妹的关系,以至于小泽拓人甚至连兄长的责任都弃之不顾。

  星野打开煤气,挽起袖子,准备开始处理食材。

  冰箱里的食材有一部分已经坏了,但还有蔬菜、鸡蛋和速冻的野猪肉。

  她一个人独居,厨艺是必备的技能,并没有因为是财阀的大小姐就完全养尊处优——毕竟那意味着每一顿饭都要和别人接触。

  她架起砂锅,煮了两人份的米粥。

  煮粥的期间,又做了炖菜和煎肉。

  口味算不上多好,毕竟她自己对此也没什么追求。

  做好了早餐,她重新返回二楼,将小泽园子唤醒。

  “吃饭了。”星野说。

  “……熏?”

  小泽园子虚弱、茫然的睁开眼。

  “吃饭。”

  “熏!”

  小泽园子猛地将星野抱住,又沙哑地哭泣起来。

  星野的身体先是僵硬,随后缓缓地将手放到小泽园子的脑袋上,抚摸她的头发。

  “别哭了,不管怎么样,先吃饭。”

  “……嗯,对不起,对不起,熏,明明我才是姐姐。”

  热腾腾的饭菜驱散了一些悲伤和阴郁,小泽园子本想要撑起姐姐的顽强,但被星野那双清冷的眼睛看着,反而逐渐变得柔软、弱小,放下了心里的坚强。

  “对不起,熏。”

  “没关系。”

  “我们以后该怎么办呢?”小泽园子彷徨的问。

  “……”

  星野顿了一下,随后和她说道:“等会吃完去泡个澡,继续睡一觉。”

  “……哦。”

  星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照顾小泽园子,或许是因为小泽惠,也或许是因为跟着小泽园子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吃过早饭,小泽园子准备去泡澡,结果拿了换洗的衣服刚走进浴室就又哭着跑出来,用力抱住洗碗池旁的星野。

  “以前母亲都会给我们放好热水……”

  星野刚收拾好餐桌准备洗碗,闻言也有点无奈。

  ——她压根不是擅长安慰别人的人。

  幸好小泽园子只是抱着她哭了一会,就自己低着头回浴室去了。

  星野无声地回过头,看着小泽园子的背影,等到她转进浴室,才收回视线,打开水龙头开始刷洗碗筷。

  厨房里有朝外的玻璃窗,可以看见此时天色已经逐渐大亮,远处的地方隐隐传来几声尖叫声,之后又很快消隐无踪。

  一会的功夫,星野洗好碗,伸手掬了两捧水拍在脸上,让自己精神清醒一点。ωωω.χΙυΜЬ.Cǒm

  因为梦里的画面,她打算再去丰津神社被烧毁的遗址看看。

  但为了安全起见,她要不要带上小泽园子……

  这是个问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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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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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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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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