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和幽州毗邻,雁门和上谷郡之间仅隔着一个代郡。

  孙明带着心腹以及一小股兵马,将信将疑地来到约定的地点时,也才进入亥时。

  他们刚到涿鹿县城门,就听到上面的人问他们,“可是孙明孙大将军?”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城门缓缓打开。

  城门里灯火通明,可以看到门口里站着一位披着大氅的瘦脸小老头,以及他边上还有一位年轻人。

  “老夫薛诩,在此恭迎孙大将军,孙大将军请进。我们州长就在边上的酒楼等候孙大将军。”

  闻言,孙明意外,薛诩之名,他是知道的,此人在平州势力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竟是他来迎接自己?

  孙明缓缓吸了口气,一夹马腹,准备催促马儿向前。

  “大将军?”牧野轻唤,这一进去,万一是个陷阱,那他们就被人瓮中捉鳖了。

  “进去!”孙明说完,胯下的马儿驮着他一马当先小跑进去城里。

  边上的孙从义二话不说,连忙跟上。他这会无比庆幸自己回去得早,正好赶上他爹要来上谷郡的当口,晚一点都要错过了。

  孙明不知儿子心里的想法,他这会的心神全放在眼前的事上。

  平州的诚意很足,先是让薛诩仅带一人来迎接他,又告诉他吕颂梨就在边上的酒楼等他。孙明很清楚,平州这是在告诉他,如果他们真的有诈,他们完全可以挟持两人出城。

  当然,孙明相信,平州也一定安排了足够的防护力量保护这两人,但他有自信,这点距离,他要强行出城,是没问题的。

  孙家父子俩都进去了,其余人也连忙跟上。

  进城后,薛诩领着孙明及其麾下两位将领带到酒楼二楼。

  薛诩:“州长,孙大将军到了。”

  整个二楼,只有一男一女围炉而坐,女子身后还有两护卫。

  闻言,他们都站了起来。

  “孙大将军,久仰。”

  “孙大将军别来无恙?”

  孙明心想,眼前的年轻女子便是平州之主吕颂梨了。他没见过吕颂梨,但他见过边上的秦珩。

  “吕州长,秦将军——”孙明和他们打招呼。

  吕颂梨的目光落在孙明边上的孙从义身上,温和地笑道,“这位是孙小将军吧?”

  “吕——吕二姐,不,不对,吕州长,我是孙从义。”孙从义有些结巴地说道,可怕,吕二姐身上的气势更甚从前了。

  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他,他爹是皱眉,牧野则是惊讶,平州的其他人则是愉快。

  吕颂梨笑道,“你继续喊我二姐吧,不用客气的,我听明志提起过你,之前谢湛的事还多亏了你帮忙。”

  迎向他爹的目光,孙从义连连摇头。

  吕颂梨笑了笑,也不在意。

  然后双方分宾主入座。

  孙明一坐下就说道,“吕州长,不得不说,你的胆子很大。”

  吕颂梨微微一笑,“孙大将军值得我冒一次险。而且说到胆子大,孙大将军敢只身前来,也不遑多让。”

  对于她的恭维,孙明不置可否。

  吕颂梨知道他忧心孙家军忧心雁门代郡两地,于是正色道,“孙大将军,雁门要守不住了。”

  “是的。”孙明点头,不否认。

  一旁的孙从义心说,这不是正常的吗?他们孙家军十万将士对阵鲜卑三十万大军,即使可以据城而守,亦难抵消二十万大军的差距。

  “孙大将军,宋墨将杨应钦所领的本应该支援你们的十万大军派去了南方,配合谢湛围剿两王。故而不会有援兵来支援雁门和代郡了,你们还要坚守吗?”吕颂梨问。

  孙从义牧野等人闻言睁大了眼,天啊,他们听到了什么?皇上派兵去南方,竟然不是围剿谢湛,而是配合谢湛围剿两王?

  孙明显然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他神色还算平静,其实也不能称之为平静,应该称之为死心。

  “皇命不可为。”

  吕颂梨点头,“好一个皇命不可为,孙大将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自己不惜命,亦不惜麾下将士之命耶?”

  一旁的牧野不服气地道,“大将军爱兵如子——”

  孙从义却在一旁频频点头,“吕二姐,你不知道,我爹打算带一支敢死队顶在最前面,和鲜卑大军同归于尽,掩护剩余部众撤退。”

  对上他爹瞥过来的视线,孙从义闭嘴了,反正该交待的交待了,该表态的也表态了,接下来他就先安静如鸡好了。

  是么?孙大将军对朝廷对大黎朝廷对宋墨真是忠心耿耿啊。

  “但孙大将军,恕我直言,这些不过是无谓的牺牲罢了。”

  牧野心想,怎么会是无所谓的牺牲呢?至少至少他们同归于尽,能斩杀不少鲜卑将士的。但是直到后面,他才知道自己这想法确实错了。

  此时,吕颂梨继续说道,“孙大将军,我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出发点都是好的。这样的做法,确实是在朝廷逼迫以及你内心的选择之间的一个最优解了。”

  “但是,你想过没有?在你想为孙家军保留一些火种,不愿意将孙家军都打绝之时,你就已经违背了宋墨的旨意。”

  “宋墨此人,刚愎自用,最厌恶别人忤逆于他。你这么做,他不会看到你的苦衷的。即使你为大黎战死,你让孙家军撤退,就是有罪。你的家人依旧会受你这个决定所累。”

  “具体可参照我们秦家与我公爹秦钺。前太子之死,乃因皇子之间的夺嫡之争。我公爹无辜被牵涉其中,即使他临死前以一己之身,重创羌胡一族,秦家亦不能幸免于难。”

  孙明身形一震,吕颂梨的话点出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情况。

  闻言,秦珩有些百感交集,孙大将军比他爹秦钺幸运。xǐυmь.℃òm

  但秦珩也知道,那时是康成帝当政,他爹别无选择。不像孙明,还有可选之路。

  孙从义闻言,怒了,“爹,你听到没?宋墨也是可笑,他还好意思治咱们的罪?”

  “如果朝廷真到了强弩之末,孙家军誓死守卫边关,就算将整支孙家军都打绝了,我也无话可说。但朝廷明明有援兵,宋墨却将之派去南方平叛,孰轻孰重,孰缓孰急,他不知道吗?他这是选择牺牲我们孙家军啊!”

  在场没有一个人说话,这大概就是武将的悲哀吧。

  孙大将军闭目,“吕州长,其实你早就觊觎孙家军了对吗?”

  孙明从上次辽东商会以低于市价的价格给他们提供御寒物资以及部分军用物资的时候就猜到了,此举纵使不是故意的,也有引诱之嫌疑,觊觎之心总是有的。

  吕颂梨没否认,“孙家军忠肝义胆,能打仗,能打胜仗,谁会不喜欢呢?”

  牧野瞪大眼,吕颂梨一介女子,竟然如此不掩饰她的目的?不愧是能当上一州之长的人。

  孙家军其他人也有点手足无措,如此直白的欣赏,真的让人无所适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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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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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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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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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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