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少命途多舛,于春风得意之际,遇到严华这个不类人师的师傅,仕途被他生阻于康庄大道之外,外放边陲之地没日没夜地熬着,青丝熬成了白发。
这十二年,他能得到的,来自官场同僚的帮助和善意极少极少。他没想到,偶遇的吕氏父女不仅在仕途上狠狠地扶了他一把,后面还给予他如此大的帮助。
此时此刻,他已经在心里将吕德胜当作了给自己授业解惑的恩师了。
其妻张氏默默地陪着他,只有她能理解他的不容易。
张献收拾好情绪之后,便让妻子先去休息,他告诉妻子,他得好好思考接下来他要走的路。
这一晚,张家的书房灯亮了整整一晚。
张献也思考了一个晚上,他觉得吕大人说的是对的,他的建议,也是最适合他的。
他发现自己确实不适合做孤臣。另外就是,现在朝中,派系林立。但总的来说,分为三个派系,四位顾命大臣两两一派,左安民协助新帝,自成一派。
他要在朝中站稳,要么投到左安民阵营里,要么直接和他对上。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如果投到左安民麾下,左安民于他,是大树,也是掣肘。
或者投到两方顾命大臣麾下,和投到左安民阵营是一样的道理。
但是张献是外放过的人,没那么天真,他深知在别人手底下干活的为难。
既然都要一搏,那么,宁为鸡头,不做凤尾。
做鸡头,自成一派,直接由皇帝定生死。做凤尾,无端端地在自己头上顶着一个婆婆,多了一个能左右自己的人。
张献这个决定一下,再回想吕德胜的话,他深知自己也领教了一番吕大人的手段。吕大人用的是阳谋,却让他心甘情愿地按他的想法入局。
对于他的选择,吕德胜并不意外。
吕德胜对他非常的了解,他本身的性格以及自身的经历,让他做不了孤臣。
人都是需要安全感的。像他这般的孤臣,就是皇上手中的一把刀,自己自动摒弃防御,不防守,只攻击,相当于将一切都押在皇帝身上。
张献给仕途不顺的经历,会让他在得到权力之后,会下意识去抓住更多的东西,来保障自己。
另外就是,目前的政治环境也不允许他做孤臣。新帝也不够强大,他保护不了他手中的剑。
做他的剑,一旦一旦残缺了,废了,不够锋利了,就等着被抛弃吧,后面新帝又会很快地选出他的新剑。
对于新帝这没多少日子就抛弃一个大臣的毛病,吕德胜莫名有些心虚。
新帝这毛病,好像还是小闺女在大理狱那回,给他养成的?当时小闺女好像和新帝说过,他富有四海,人才济济,欲为他效劳的人才前仆后继,让他不要在意秦家几个小将。
这话,很显然,新帝听进去了。
但新帝这样,也让大臣看到了其凉薄的性子。
接下来一段时间,张献在家苦读小册子。
新帝登基之后,早朝像极了菜市场,热闹得很。
很多以前不需要议的政事,如今都要拿出来议一议才能确定往下该怎么办。
并且,很多事情,议到最后,还是没个结果。
现在大朝,就像菜市场一般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你不服我,我不服你。你给我使绊子,我给你添点油加点醋。
某日大朝,吕德胜难得没有托病,来了。正好,左安民因出城办事,告假了。
因春汛将至,新帝欲派遣钦差前往南方巡视。这事,他欲交给己方的人来办,然后他准备任命的那位大臣,就被顾命大臣阵营的臣子攻讦了。
新帝脸黑得不行。
就在这时,张献出列了。他将两方顾命大臣准备的人选从能力到私德,喷了个体无完肤。对比之下,倒显得原先新帝准备的人只是私德有小亏,能力出众了。
众大臣心中一突,这种喷人怼人噎人的风格,莫名地熟悉。
越听,众大臣越是头皮发麻,这该死的,熟悉的谏言风格,怎么和吕德胜那么像?
众大臣的目光在吕德胜和张献之间来回地扫视。
先是怀疑地看着张献,你和吕德胜两人,什么时候媾和在一起的?
再看吕德胜,你这个骗子,不是说不收弟子门生的吗?连指点一二都拒绝的吗?张献是怎么回事?不要告诉我们,他是无师自通?!
龙椅上,新帝愉快地将任命颁布下去了。
这是新帝登基后第一次这么畅快,原来有个人在朝中,给自己看不顺眼的大臣找茬儿,让不顺眼的大臣吃瘪是这么爽!他突然理解了先帝为什么那么宠信吕德胜了。
下朝之后,大臣们还没走出金銮殿,新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就来将张献请走了。
张献跟着太监总管来到御书房之后,撩起衣袍往地上一跪,嘴上说着请皇上恕罪的话。
新帝正因为刚才金銮殿的事欲对他大加赞赏呢,见此,稀奇地问起他,“张爱卿,何罪之有?”
“其实上次面圣时,微臣就想说了,微臣才疏学浅,当不得皇上如此盛赞。”
新帝:“可是朕看你今天,十分有才啊。”
“皇上,其实这是微臣向吕大人学的一点皮毛。”张献不好意思地道。
新帝因为登基前年岁小,加上不受先帝重视,甚少上朝,不了解吕大人的谏言风格。这事他不说,也会有臣子向新帝禀报的。倒不如他来说。
“哦?”新帝稀奇地道,朝中谁不知道吕德胜是一个敝帚自珍的人哪,张献竟然入了他的眼?
“皇上,其实微臣前些日子拜访过吕大人。因吕大人与先帝,君臣相得,实在令下官羡慕。微臣前些日子试图给吕大人投拜帖想拜访一二,心里其实也没底,觉得吕大人不一定会见微臣。但没想到,他见了。”
“后来微臣问起原因,他只说,是因为严华。”
新帝心中点了点头,是吕德胜为人处事的风格,他和严华不对付,对深受严华坑害的张献有所同情也是正常的。
张献心中暗道,吕大人助他良多,而且他明显不想掺和进来,那他自然要尽量将他摘出去。而且他也没说错啊,九真一假,能说他说的是假话吗?不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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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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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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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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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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