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出宫前,吕德胜给康成帝掖了掖龙被,不好意思地说道,“皇上,明天微臣嫁女,就不进宫了。待后天,一早微臣就进宫来伴驾。”
明天是腊月十五,对,吕德胜次女吕颂梨和秦家嫡幼子的婚期确实是定在明天。
看着吕德胜高兴的样子,思及秦家接下来会遭受重创的遭遇,以及他那有可能会被牵涉其中的次女,康成帝叹息一声,让太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不孝,而吕颂梨和秦晟是太后懿旨赐婚,他不可能去违逆太后的。
罢了,就这样吧。他会出手保住秦家,吕颂梨顶多在前面几年会吃点苦头,等新帝重新启用秦家之时,她又能过上好日子了。罢了,先苦后甜也是可以的。
康成帝认为秦家在打仗方面还是很有用的,宋墨只要不傻,就会提携秦家,让秦家重新为他们宋家所用。
一直以来,秦家都很温顺,而且康成帝总觉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他没想过秦家会起反抗之心。
吕德胜一让开,光线恢复,康成帝下意识地朝里面侧了侧头。
见此,吕德胜愣了一下,据说人之将死,特别畏光,而且懒言……
“吕大人,咱家送您。”
吕德胜心里沉甸甸的,皇上的精神头是越来越差了,每天醒着的时候只有三个时辰左右了。
出来后,魏自立将手中的那只锦盒递给他,“吕大人,你明天嫁女,这是皇上给你的贺礼,这里人多眼杂,先别看啊。”
吕德胜接过,点了点头,“放心。”感觉里面的东西不是很重,会是什么?
吕德胜离宫后不久,太后娘娘的凤驾回宫。
“皇帝啊,你的龙体怎么如此衰败?”出宫礼佛的太后娘娘一回宫,看到瘦骨嶙峋已经脱了相的皇帝,吓了一跳。
她前阵子被吕家给气到了,宫人劝她出去礼佛散散心,她就去了。这一去,就去了一个多月将近两个月,可她走的时候皇帝还好好的啊。她一接到宫中说皇帝龙体不太好的消息就赶回来了,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了。
“母后——咳咳——”
太后娘娘连忙给他拍背。
“皇儿啊,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好歹是自己的骨肉,太后娘娘看他这副大限将近的样子,心里也是难受。
“还有,你都这样了,怎么不早点给哀家去信?”她如果早点知道皇帝不好了,肯定早点回宫的。
“咳咳,母后,朕也没想到——”是的,康成帝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龙体衰败得这么快。
“皇帝,你这样,太子是不是该召回来了?”
“母后,太子他已经罹难了。”康成帝想到前两天接到的噩耗,即便经过两日,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一些了,但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心痛。
太后闻言,大惊,“怎么回事?太子不是北上劳军的吗?”接着便是大怒,“秦钺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让太子死在北境?他是不是想谋反?!”
康成帝只得解释太子是死在入境的羌胡人手里的,四皇子在其中的作用,出于总总考虑,他没说。
“皇儿啊,既然太子已逝,尽管咱们哀痛至极,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还需要尽快定下下一任的皇位继承人啊。”太后不想大黎王朝而继承人不明而陷入动荡之中,“你可有属意的人选了?只是已经长大的三位皇子资质平平——”
康成帝打断她,“母后,朕已决定立四皇子宋墨为下一任皇帝!”皇考说得对,坚决不能立幼主!幸亏他为了保险起见,同时准备了三份密旨,以保皇位正统。
太后有点意外,“行吧,你决定了就好。”儿子的话落,她刚浮动的心思也跟着消散了。
“母后,您刚回宫,且回长乐宫休息吧。朕也倦了。”
腊月十五,秦吕两府张灯结彩,喜气满满。
秦家亲迎的队伍都已经准备就绪,万事具备,只差新郎了。
“阿晟他到底能不能赶得回来?”秦夫人很认真地问秦珩。
出事了,一定出事了。秦夫人只觉得心砰砰直跳。小儿子不是那种没有成算的人,成亲那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慎重。而且他答应了他大哥要赶回来,就一定会赶回来的,除非有什么逼不得已的原因。
聂云娘扶着高耸的肚子,这时她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秦三郎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
然后他和秦珩对视一眼,他们俩推算过,以阿晟的脚程,应该能在今日赶回长安城的。
“娘,放心,他一定能赶回来的。”
“你说能赶回来,那他人呢?”
“大概还在路上?我已经让人去城门守着了,人一出现,就立即带回来。”
“这——夫人,世子爷,咱们这迎亲队伍是不是该出发了?再不出发的话,就误了吉时了。”管事硬着头皮上前请示。
“再等等!”
吕家这边,吕颂梨穿上了喜服,就等新郎来迎亲了。
只有吕颂梨和她爹娘知道秦晟去了北镜,至今未回。吕致远和吕明志只知道,近日秦晟出门了。
蒋氏:“秦晟至今还没到家?这会离吉时只有不到半个时辰了,能赶得回来吗?”今天婚嫁一共有三个吉时,他们选的这个已经是一天中最晚的了,再往下,都不是好时辰。
吕颂梨很镇定,“爹娘,你们放心吧,秦晟一定能赶得回来的。”她这不是自信,而是相信秦珩等秦家人的判断,既然他们没有消息来喊停婚礼,那就是一切照常。
安远门
给他们开门的城卒看着秦晟驮着一具尸身归来,只觉得头皮发麻。出事了,一定是出事了!
秦晟刚进城,一露面,秦家的一个小管事就冲了出来,“六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快,快回去,迎亲的队伍已经准备就绪了,就差你了!”
他身后的小厮牵着一匹马追了上来。
后面的李卫连忙上前,“六公子,你先回去,四公子由我等在后面护送回秦家。”
秦晟摇头,将他的马和四哥交给了李卫,接过管家为他准备的马,将他四哥安置在马背后,然后翻身上马,飞速地往家中赶去。
而他原先那匹俊马,两条前腿直接跪倒在地,嘶嘶地喘着粗气,显然是累惨了。
“那,那是什么?”传话的小管事颤抖着声音问,刚才他见到六公子太激动了,没有注意到他马匹背后的情况。
李卫低沉着声音回道,“那是秦家四公子秦明。”
轰——小管事直接腿软,站不稳了。
出事了,出大事了!
当秦晟驮着秦四郎回到秦家,秦珩第一时间出现,身后跟着秦三郎。
秦珩忍着心痛,亲手接过秦明,然后让长随将秦晟带下去拾掇仪表。
秦晟一脸木然,任由他人施为。
秦三郎上前,接过秦明,和秦珩一起,将他安放进他们准备好的棺椁里。
秦三郎将他放进去后,又仔细地给他理了理仪容,看着他安详地躺在棺椁里,眼泪终究忍不住往下流。
“老四,你起来啊!你不是说,要和小六比一场吗?你起来,我和你联手和他比一场!”琇書網
不到一刻钟,秦晟立即有了新郎官的模样,仪表整洁,头发重新束起缩好,少年的面容更加的棱角分明,整个人看着很精神,只是眼底的清淤出卖了他。
秦晟穿好喜服之后,秦珩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起精神来,去迎亲吧。”
吕家也接到了秦晟回到长安城的消息,大家都松了口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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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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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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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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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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