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参见国师,陛下就在里间,国师且等着吧。”
奉尧微微一笑,犹如三月春风,化为绵绵细雨,眸色中满是通透。
“无妨,劳烦公公。”
明公公便也不多停留,赶紧碎步走远。
国师去觐见陛下,向来不用他去通报,其间秘闻,自然也不是他一介阉人能听的。
奉尧踏步而入时,殿内冷沉一片。
他泠泠轻笑,打破压抑:“陛下可是忧心?”
朱襄猛地转身回来,看到面前的紫衣男子,心绪才逐渐平缓下来。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近来越发难以抑制自己的焦躁心绪,但是国师每每前来,都能让他倍感安定。
他思绪止住,牵起唇角:“快来,朕记得你之前提过一个预言?”
奉尧微微一笑:“陛下怕是糊涂了,那是家父之言。”
朱襄微微一怔,想到了那个雷雨夜,他就像是疯魔一般,下令斩杀所有寒门,那时他身边也站着国师,但……是老国师。
无人知晓,其实国师在四年前被置换了人。
外人只知国师仙法通天,所以能永葆青春。
殊不知,老国师遭遇飞来横祸,早已离世。
奉尧意识到朱襄走神,轻笑着走前,嗓音轻润:“我知陛下心中纠结,这个名为南的孩子,你拿不定主意,对吗?”
朱襄有种被看穿的无奈感,好半晌,才低声道:“国师倒是说说,朕该如何对他?”
奉尧只将手心的一块碎石静静地放在他的桌案上,语调依然温淡。
“陛下之大业,谁都阻拦不得。”
“仙炉不日可成,一些人,一些事,还望陛下取舍。”
朱襄望着那被放在桌面上的石子,眼瞳重重一缩。
终究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吗?
*
“驾!驾!”
“吁——”
京城官道上,两辆马车疾驰而来。
快到城门口时,达杉转头回来望着顾棐南问:“大公子,咱们去哪落脚?”
顾棐南看了眼窗外,道:“去临郊的宅子。”
“得嘞!”
但没想到的是,车子刚刚靠近城门,竟是有一圈官兵围了过来。
他们把手中的长枪立起来,神情肃然。
“敢问车内是顾巡抚顾大人吗?”
卫枕钰拢紧眉心,垂在一边的手指一点点捏紧。
朱襄还真是一刻都等不及啊。
顾棐南微微转头,轻轻拉住她的手,低语:“无妨,总是要入宫的。”
言至此,他扬声朝外喊道:“正是,不知诸位这番阵仗,是要押本官进城吗?”
他语调分明平静淡然,但字字落音时,又泛着绝杀的气息。
为首的官兵脸色一僵,把手中的长枪往后撤了撤。
“大人说笑了,不过是……请大人先行入宫。”
顾棐南淡淡瞥了眼他,而后笑了。
“带路,刚好,本官也有事呈报陛下。”
言罢,达杉直接嗤了一声扬鞭带马,马蹄落地卷起的灰尘飞扬一边,官兵怕被撞到,纷纷往后好几步,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那般大摇大摆的进了城。
直到马车消失在了视野中,一个官兵才弱弱的问:“头,咱们这样……也算是拦了吧?”
守门尉紧了紧牙根,眼中泛着无奈。
“明公公传话时并未带陛下口谕,想来只是稍微敲打一番。”
边郊。
马车停在了一处僻静的院落前,顾棐南转脸看向卫枕钰。
“阿钰,你同孩子们先在这里住着,我复命后就回来。”
卫枕钰眼中满是忧色:“你该明白,这宫进去容易,出来……可不简单。”
顾棐南只轻轻揉了下她的发,安抚着笑:“信我。”
卫枕钰终究还是放人离开了,左冷三人跟着一起走,她倒也能放心些。
把东西带进院子,又给小家伙们整理好房间,卫枕钰紧绷的心松弛了些。
“连日奔波,一会儿排队去洗澡。”
三小只齐齐抬脸,眼睛亮亮的。
“好哒!”琇書網
安顿好小的,她又转到另外一间看了看依然陷入昏迷的阮铃。
有老头在,人是救出来了,只是这伤着实严重,怎么得养上一阵。
卫枕钰目光复杂的看了眼安静睡着的人,又退出房门,冷不丁从背后传来一道声音。
“老实交代,你和这臭小子到底和皇帝老儿做什么交易了?”
卫枕钰幽幽叹息,看向难得严肃的项九琨。
“豪赌罢了。”
说完,又看了眼在另一边忙乎着洗衣服的项鸣妫,她压低嗓音。
“此次出去,你当真全无收获?”
老头目光闪了闪,长叹一声:“自然不是,我怀疑那主神司的人认识我们祖孙,兴许……我儿他们,就在主神司内。”
卫枕钰一时语塞,瞬间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但是也不想给老头添堵,沉默了下来。
但没想到项九琨自己却自发的说了下去。
“我有时也怀疑,他们是被主神司种了蛊,成了蛊人也不一定。”
“但是丫头,不管结果多么残酷,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恰好远处的项鸣妫转头看来,面容上挂着明媚的笑容。
卫枕钰轻轻回以一笑,嘴上却低低地回应着老头的话。
“求到真相呢?你要如何?报仇?”
项九琨静默许久,才蹲下身哑着嗓子道:“我不知。”
“我本不想小妫再同老头子我被卷入这场纷乱间。”
“但若是他们真是含冤而死,我一个当爹的,又岂能袖手旁观?”
卫枕钰定定地望着他的身影,最终低低笑了。
“明白了,我会帮你。”
就在这时,雍景暗戳戳的朝着项鸣妫又走了过去,只见刚才还极为忧郁的老头猛地弹起身来。
“臭小子,离我们家丫头远点!!”
雍景本来想说的话统统被卡在嗓子眼,旋即满眼苦笑。
“项老,我只是……问问事。”
项九琨却是半分面子不给他,直接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人。
“问老头子我。”
雍景:“……”和你有什么好问的。
但他到底没敢把自己的腹诽说出去,只得拉起一抹更加灿烂的笑容。
“项老说笑了,我忽然想通了。”
言罢,就急急转身,只是一步三回头频频往回望着,显然极为不舍某个人。
卫枕钰瞧着这一幕,心头的愁绪散开了些,无奈失笑。
世子没个世子样,回了京城还赖着不走。
司马昭之心,简直路人皆知,唯有鸣妫姐还被蒙在鼓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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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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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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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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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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