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念其才华绝代,便允工匠在宫中专门为他建了一处宫殿。”
女子轻柔的嗓音缓缓散开。
“为官员而建,世所罕见。”
顾棐南缓缓侧身,望着楼昔脚踝处沉重的锁链,轻声:“为何从未听过他的只字片语?”
楼昔身子一顿,缓缓抬眸,眼睫轻轻一颤:“天下脊梁,莫过于曳。”
顾棐南眸色微动,陷入沉思。
这句话,隐隐在哪听过,但是他肯定,不是在这一世。
似乎是……前世的哪个老臣说的?
楼昔轻轻一叹,旋即转头望向他:“这是封存在朱襄登基之前的秘密。”
“你若是与长南侯接触过,那应听过郑平环之乱。”
“其间密辛被人讳莫如深讲不出来……其实只不过是皇家丑闻,不能宣于天下罢了。”
楼昔说着,也缓缓往那破落的殿宇走去。
她带着几许悠长沙哑的声音,缓缓递述着昔日。
“郑家、楼家、李家,曾是开世大族,太爷曾随着大昊始祖南征北战,打了天下,便有了三公天下的说法。”
“但无论谁是皇帝,终究逃不过忌惮大族的心思,又逢郑家曾有嫡公子生变一事,以至于……三公逐渐落寞。”
“但李家,一直谨小慎微,数次圆滑处世,以至于避了难。”
顾棐南忽然就想到李郢那张平和悲悯的脸,眸色微动,转首看向楼昔。
“那郑平环之乱,又是为何?”
楼昔闻声,面上露出些许嘲意。
“人们都说是因为郑平环涉及前朝诸事,有谋逆倾向——”
“其实不过是郑氏曾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试图勾引朝中皇子。”
顾棐南眼中露出些许诧异,好半晌才敛眸。
“身为朱襄的妃子,却有了这种想法,恰逢那时北关骚扰大昊边境,一些皇叔的部下也显露踪迹,有人提议设此计谋,便直接一网打尽。”
楼昔说到这儿,看向顾棐南。
“但真正的郑平环,其实是长南侯夫人。”
顾棐南微蹙眉心,久久无言。
所以,雍景一直追逐的真相其实很简单,那便是长南侯为了权势和家族,选择把他夫人主动献出去顶罪。
左右也是互换了身份就是大罪,索性一举两得,既脱开和郑家的关系,又给自己找一份大义灭亲的清白。
许久,男人沉冷的低笑蔓延开。
“当初郑家换人送进宫时,不曾想到这些吗?”
楼昔眼中也逐渐凝上冷意,“郑家并非当初的三公家族,如今的郑家已经是几个分支,太后母家便是郑家主系,前段时间朱襄召回的郑家……则是当年分支中的一家。”
“朱襄毕竟还是敬重太后的,总归不至于把事情做绝,就算曾经有这般重罪,也不过是分支郑家的过错。”
“但楼家,却因为祖父当年直言进谏,刚正不阿,得罪了先帝,更得罪了朱襄。”
“想来你也见过他的密室,眼下他可算不得正常人,常常会陷入梦魇,醒来时精神极为不佳,犹如魔怔。”
“我想,他曾和你提过你娘的事吧。”
顾棐南心中一动,轻轻点头。
朱襄讲两人年少时的情谊,倒也算有几分真挚。
楼昔却是扬起眉眼,声音极冷:“不过是一厢情愿,还这么多年编织美梦,自欺欺人。”
“美梦?”顾棐南神色微凝,发问。
楼昔敛下睫羽,遮住眼中愤恨而生的痛色。
“少年时,慕贞确实同他有几分情谊,但随着发现他野心勃勃,很快消散了。”
“但朱襄却执着不已,不仅强逼婚姻,而且手段频出,彼时的楼家,如何能抵挡一个皇子的攻势?”
楼昔想到当初那段岁月,苦笑了声。
“阿南,你以为慕贞为何会离开楼家?”
“所以,朱襄一厢情愿的,都是假象。”
楼昔眼眶一点点殷红,泛着凛冽的恨意。
“若非他的执念,慕贞岂会有今日,我楼家岂会被灭门,你父亲——”
楼昔忽然顿声,一时不知怎么说下去。
她眸色有些闪烁不定的望着面前那清隽的面容,顾棐南目光却很平静,竟是在这时轻轻笑了。
“姨母,我没什么听不得的。”
“真真假假,于我而言,这些年已经经历的够多了。”
楼昔忽而就心疼的不行,抿了抿唇,再度拿出手边提着的那个小匣子。
“那日在殿上,我同朱襄对峙,想来你有些话,还听的不甚明白。”
她深吸一口气,把裂石缓缓拿出,放在顾棐南的手心中。
“这是你爹临死前,留下的。”
顾棐南猛地望向巴掌大的裂石,上面纹路交错纵横,像是被外力捏过,嶙峋狰狞,偏偏在石底下还留有两字,分别为‘南、北’。
楼昔低哑的声音漫过耳畔:“我最后见你娘的时候,她只拜托我把这个保管好,什么都没有交代。”
“我之前所说的那个诞生在楼家别院的男人,赐姓明,取名曳。”
“你爹明曳,就是那句话中的天下脊梁。”
“他自幼同你娘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只是因着他的身份,两人未能及早谈婚论嫁,才被朱襄钻了空子,有了后来的颠沛流离。”
楼昔说到这儿,眼睫都无力的耷下,声音越发轻了几分。
“你爹,是先帝弃妃同当年的赫赫威名镇国将军的偷生下来的孩子。”
顾棐南闻声,忽然在一刹那浑身血液倒流,有些喘不过来气。
前世,他曾进过慎刑司数次,在那里见到过一个奇异的碑石,单独立在一边,还被特意装饰,碑石前插着一柄长枪。
偶然听过宫女说,那是犯了错的大将军的。
如今想来——那里竟是自己祖父和祖母的坟冢。
风声重了些,乱了他鬓角的碎发,他微微咬紧牙,缓缓抬眼看向面前人,声音更低。
“所以……我爹是因为身份暴露……最终遭了先帝的迫害?”
楼昔眼眶一点点映红,重重摇头。
“你爹当年是楼老夫人救下的,老夫人同将军夫人交情颇深,还替你爹掩藏了身份,是后来……被朱岁戳穿的。”
“你娘确实曾受过朱岁的恩惠,但,那是他故意为之的计谋,当年你爹纵世之能,先帝曾加封他异姓王,朱岁早就怀恨在心了。”
“且他将你的身世藏得很深,朱襄那个蠢货,至今都不知你是明曳的孩子。”ωωω.χΙυΜЬ.Cǒm
顾棐南神色一变,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点点捏起。
“朱襄为何不知?”
楼昔苦涩一笑。
“你娘同你爹一眼万年,对外克己守礼,仿若兄妹,且当年从未有二人成婚的消息传出来,加上朱岁从中作祟,他自然想不到。”
“至于你和朱岁有几分相像……那是那个疯子,用了妖法,故意改换面皮逐渐像你爹模样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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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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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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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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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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