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朱岁?”
言罢,他还眯起眼眸,似是在观察对面人的反应一般。
顾棐南微微弯起眼睫,淡笑:“正是,只是王爷名讳,非臣能直言。”
朱襄眼中忽而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色,语调逐渐沉下:“阿南,那是你的父亲,你不该这么说话。”
音落,就见那风月难渡的男人敛眸笑了,眼尾缀着细碎的星光,神若风华。
“陛下,究竟是何人所言会让你有这般错觉?”
“臣的父亲,从不是王爷。”
“若记他恩德,大抵是臣年幼时将我带去了乡村,能让臣活下来罢了。”
朱襄闻言,眼中忽然浮现出一抹明亮的焰火,走前两步,声音都有些迫切。
“当真不是?”
顾棐南广袖微抬,嗓音清朗:“臣从不妄言。”
“好好好!”
朱襄听后,似是有些恼火,又似是畅快,转过眼眸看向顾棐南。
“阿南,万事讲求证据,若是你诬告随平王,朕也不会轻饶。”xǐυmь.℃òm
顾棐南挑起眼尾,眸中神色凝冷:“若有半句虚言,但凭陛下惩罚,此外——”
“仙术在上,皇权必然不稳,还望陛下三思。”
朱襄闻言,神色冷厉的望向人,对上那张清隽如华的面容,又一点点平静下来。
好半晌,他疲倦的摆了摆手。
“罢了,对你,朕终究狠不下心肠,出去吧。”
顾棐南遥遥看了眼那冰棺,思绪再三还是开了口:“那方坐台,许是藏着荆州时疫的秘密,陛下还是慎重为上。”
言罢,背后的门已经再度推开至两侧,他抬步而出。
门后,朱襄望着坐台,忽觉头痛难忍,不消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顾棐南走出宫殿时,对上了明公公震惊的双眸。
“顾大人……无事便好。”
顾棐南睫羽微颤,眸色清淡,轻笑了声:“明公公似乎不该说这话。”
明公公微怔,旋即低首道:“奴才出身低微,久居宫中不敢忘苦,荆州之难虽是耳闻,依然倍感心惊。”
“故,奴才谢大人救世人于水火。”
顾棐南闻言,低下长睫凝视他许久:“公公心意领受了,但身在宫中,还是谨言为妙。”
明公公深吸一口气,姿态越发恭敬,缓身恭送,眼前却落下一块明白色的玉佩。
“劳烦公公将此物交还陛下。”
“是。”
直到面前人走远,明公公才把注意力转回手心,望向那块龙首佩。
昔年,似乎有一人也是这般将玉佩交还在他手上。
那人恣意、张扬,却又才冠天下,被帝王大开权责至通行四州,兼任巡抚。
天下脊梁,莫过于曳。
明公公忽然眼眶一热,赶紧低了低头。
主子,老奴于浮水挣扎,侍昏君多年,好像……等到曙光了。
*
国师府。
一道暗影悄无声息的潜入,落在了紫衣男子的面前。
“大人,顾棐南已离开宫内。”
奉尧手中的盘珠骤然一顿,他敛下眸子,望着手心中不知何时划出的一道痕迹,淡声吩咐:“下去吧。”
“是。”
室内冷寂,奉尧才缓步走向窗边,望着茫茫夜色。
今日层云叠嶂,荫蔽遮空,星子细碎,一眼看不到尽头。
他微微吐出一口气,竟意外地没有任务失败的遗憾,反倒是心头松快了些。
抬手按了按胸口,奉尧蹙紧眉心,忽尔又想到在宫门口错身而过时顾棐南那清淡的眼神。
不适感越发浓烈,头也渐渐作痛。
该死,又是这种感觉!
还不等他坐在一边歇息片刻,冷怒的斥责声已经穿透廊道,砸了过来。
“你到底在做什么?!”
奉尧抗拒的拧眉,抬起眼睫看了去,就见朱岁满眼怒意大跨步走来。
“顾棐南为何能全须全尾的走出皇宫?!”
奉尧听见质问,只是转过身子走在一边,靠在软榻上。
“王爷何必动怒,我虽能干预,但毕竟做不了陛下的主。”
朱岁闻言,眼中更是透出灼亮的火光。
“做不了主?谋划多年,如今被顾棐南横出干扰,你还敢如此大意?!”
奉尧本是拿起了茶杯,闻言忽而笑了,只是眼底一片薄凉。
“大意?王爷未免有些言辞不当。”
“在宫中事事都需谨慎,操之过急,指摘的便是我这个祸害君主的妖道。”
朱岁见状,心头怒意更甚:“你莫要忘了自己究竟是谁!我是你爹,你如此讲话,当真是没了规矩!”
奉尧抿了口茶水,似笑非笑的望去,眼尾扬起,缀着一抹嘲意。
朱岁瞧着人,心头烦躁越发浓郁。
这张脸,简直令人生厌!
就听那紫衣男人轻缓的语调徐徐传出,泛着淡淡讽刺:“爹?”
“那王爷可否先给我解惑,我名究竟是奉尧,还是宵北?”
朱岁面色黑了黑,没有接话。
奉尧淡笑了声,又将杯中水缓缓倒下,哂意更浓:“年少时把我送进山门拜师学艺,我自师父身边长大,对亲情缘自然薄待,你上山门和我打感情牌半月有余。”
“本想着你既然是我父亲,也不好晾着你,便随你出了山门入了师叔的国师府。”
“奉门子弟皆系亲理,师叔待我亲厚,临算命数时教会我五术之理,为我卜了一卦,告知我远离朱家皇室——”
奉尧手中的茶杯猛地被捏紧,竟是在一瞬间支离破碎。
尖锐的瓦片割破了他的掌心,鲜血潺潺落下。
“可是你朱岁不同意,不仅强盖宵北之名让我入了主神司,还亲手杀了我师叔,让我取而代之。”
最后几个字,奉尧摩挲在唇齿间,几乎是字字凝血。
“朱岁,说真的,你我的这份父子情,我不想要。”
啪!
响亮的巴掌声骤然而起。
朱岁被气得喘着粗气,看着那被扇歪脸的奉尧,嗓音冷沉。
“想不想要,我也是你老子。”
“奉尧,我劝你少点自己的心思,不然荆州那些神使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呵呵……”
低低的笑音自奉尧喉间溢出,惹得朱岁抬眸看去。
只见他勾起苍白的指尖将紫色绸带取了下,眼瞳嘲意浓厚。
“朱岁,你以为,有顾氏夫妇在,你还能稳操胜券?”
朱岁凝冷眉眼,猛地偏头看去。
“你什么意思?”
奉尧勾起唇角,语调玩味,一字一顿:“我的意思是,这天下,是谁的,都不可能是你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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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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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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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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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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