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凝听见,本来转过的身子竟是又折回来,平静地睨着南阳,声音淡然。

  “南阳,她是我义妹。”

  一句话,南阳瞬间沉默。

  湖凝没再说话,只踏步而出,边走边说了最后一句。

  “若是皇兄问起来今日情形,你照着实情说便是,剩下的我自会解决。”

  等南阳抬头的时候,人早就消失在了拱门前。

  她身旁的丫鬟有些气愤地道:“公主,晋阳长公主怎么这样?!”

  南阳把手中的帕子几乎扭成麻花,好半晌才道:“闭嘴。”

  她还不能招惹晋阳,至少现在不能。

  湖凝再出来的时候,邱嬷嬷已经安排好马车等着,众人朝着晋阳长公主府而去。

  车上,湖凝望着卫枕钰连连叹气。

  “你知不知道以我皇兄的疑心,你今日那些侍卫会给你带来多大的麻烦?”

  卫枕钰闻言,沉默了好久,这才抬手摸了摸孩子们的头。琇書網

  再转回眸时,她的眉目带上了点点愁绪。

  “湖姨,如果可以,我这辈子情愿安安生生做点小本生意供孩子们读书,但是……半年前,怀知他们被宗正泽盯上过,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早就身不由己了。”

  所以阴谋也好,人心也罢,她都得一件件防着来。

  被卷入这旋涡之中,想要脱身,需要时间,更需要机会。

  如若不然,就只能打碎这一切。

  所以她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不是想找卫家人吗?她就告诉他们,她就是。

  就如大哥信中所言:[阿钰,低调也罢,张扬也罢,那龙椅上的老头绝不会就此善待卫家这般的古世家,不若胆子大些,不让自己受了窝囊气。

  你且在前面走,我和扶光永远在你身后。

  卫家足够强大,能护佑你想做的任何事。]

  思绪到这儿的时候,卫枕钰靠在一边的窗沿,纤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处打下淡淡的阴影,与平时泰山压顶依旧淡然的模样大有不同。

  湖凝望着她瓷白的脸,忽然越发的心疼,分明也就是个孩子,但偏是让自己撑起了一大家子。

  卫枕钰不想自己这么消极,舒出一口气后,就笑着望向湖凝。

  “不说这些了,闹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倒是湖姨为何对外宣称我是你义妹?”

  湖凝听见,微微眯起眸子,笑的极为柔和。

  “傻呀,若是当义女平白差了一辈,做妹妹至少在声誉上,与南阳没差。”

  “原来如此。”

  卫枕钰微怔,倒也反应过来,看了眼一直沉默的梁疏,出声逗他:“怎么着,你多了个长公主姐姐,还不高兴?”

  湖凝也笑眯眯的顺着看去。

  就见梁疏身子却是晃了晃,最后朝着旁侧重重地倒下。

  只是临昏迷前,似乎微弱的喊了声:“姐……”

  卫枕钰心猛地一跳,还不等出声,湖凝已经冷声吩咐:“快点!”

  车夫飞快的把马车赶了进去,下人把梁疏匆匆抬着进了屋子,邱嬷嬷早就着人叫太医。

  可惜刚刚踩着进太医院门的人,直接又被抓了回来。

  他苦着脸将人好一番整治,随后微微怔住,似是不太确定,又重新把脉好几次。

  紧接着,他面露凝重的望着卫枕钰。

  “卫夫人,这位公子许是遭了千里香。”

  “千里香?”

  太医对上她急的发红的眼眸,慢慢颔首:“臣也只是猜测,千里香是一种岭南边境才有的异香,可成药也可成毒,只是这种香怪异的很,必须以女子的血炼化几味药材,才能成毒。”

  “用毒来形容也不贴切,许是用陷入梦魇更为准确。”

  “解药正是女子的血,故而……说难解也不难,说不难也难。”

  卫枕钰猛地攥紧拳,指骨用力到直接发白。

  “那个侍女呢?”

  湖凝拧紧眉:“别急,唯有那个侍女和苏涟同小疏有过接触,差人去京衙一问便知。”

  卫枕钰满心后悔。

  她只想着自己护卫周全,却万万没有想到对方处处都是阴招!

  仔细想想,之前苏涟似乎故意在小星旁侧回了南阳的话,距离很近。

  尹铎是死士,除了武功本能和视力,其余正常人的感知退化很严重,显然对此没有察觉。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最后转头看着湖凝。

  “湖姨,京衙,我想亲自去一趟。”

  湖凝沉默许久,最终怅然一叹,点头同意。

  “好,待你相公考完了,我叫人把他接来看着孩子们便是。”

  卫枕钰点头,将玄三和尹铎带走,直接把车夫手边的马拉了出来,打马飞奔!

  弟弟死在她面前的事,一次就够了。

  是她近来做事太过软弱,原是把苏涟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之前还想着若是老天给她重生的机会,会横生枝节,愈加麻烦。

  现在看来,就算苏涟重生多次,她卫枕钰见一次杀一次便是!

  *

  已经是未时,天色半昏半暗。

  顾棐南落笔最后一字,忽然心中划过慌乱。

  想到今日早晨卫枕钰说要去生辰宴的事,眼中更是思绪繁杂。

  上次又这种预感之时,便是阿钰深陷难事。

  眼下……

  他抬起眼睫,紧紧盯着沙漏留尽,几乎是瞬间就站起了身,加之他坐的位置靠前,几步就走过去了。

  主考官微怔,见他步履匆匆直接将卷页放在桌案上,疑惑道:“何故这般着急?”

  “接下来还要说一些明日的注意事宜。”

  顾棐南却微微拱手,摇头道:“实是家中有事,还望大人见谅。”

  主考官倒也没说什么,只摆摆手。

  “也罢,别忘了时间就成。”

  顾棐南没再多言,行了一礼之后,折身而去。

  主考官盯着人的背影,总觉得他行走如风,也太快了点!

  顾棐南出来之后,竟是发现白眠居和达杉都不在,留在他身边的是两人的下属。

  心中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他缓缓看向天空,直接自己翻身上马,墨风欢快的撒开了蹄子。

  去考试前吩咐两人守着阿钰,待她无恙便等在他考场门口等着给他报个平安。

  如今两人没有踪迹。

  阿钰也没差人送消息……

  这一日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考场一墙之隔的院子里,隔着廊道,自雕花扇窗呈现两人相对而坐。

  其中一个男子的脸被遮在阴影中,久久未出现。

  他缓缓探出手,将面前的茶水浮沫揭去。

  一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

  “主公,那人离开考场了。”

  男人淡淡应声,随后笑着看向面前人:“如何?今日在公主府的动静你也听到不少,还不愿相信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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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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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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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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