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彭人在武藤信义的安保上下了大工夫,但锦绣之州的关东军兵力就那么多,此长彼消,武藤信义的安保力量足了,张景惠的安保力量必然会受到影响。
“之前处泰和小罗去了张景惠的伪军司令部打探消息,发现那边的戒备也很森严,”苏乙道,“四周围墙架起了至少五六十个探照灯,即使是大半夜的,守卫力量也没有半分松懈。这说明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说明张景惠很怕死?”罗玉试探道。
“说明张景惠就在伪军司令部里,他没有和武藤易信一样,住在关东军的军营里。”苏乙道。
他没有卖关子,顺手端来一杯茶,用手指蘸着水,在桌上画了简易地形图。
一边画,一边和众人介绍。
“你们看,关东军军营在东南方向,伪军司令部在西南方向,礼堂在城北约翰教堂向西一百米左右的位置。”苏乙迅速勾勒着,“他们两个一南一北要赶往会场,必然是不同路的。”
“如果是武藤易信不在锦绣之州,关东军驻扎这里的守备警卫团也许要派人去保护张景惠。但现在武藤易信一来,关东军还会理会张景惠吗?”
“肯定不会!”华克之冷笑,“主子来了,谁还会管奴才死活?”
“所以保护张景惠的力量,必然只有伪军。”苏乙接着道,“从伪军司令部的守卫力量来看,张景惠对自己的安全问题很重视,所以明天张景惠这一路到礼堂,我们应该也是没什么下手机会的。”
众人听得更是莫名其妙,没机会你说了个啥?
“我来提几个问题,”苏乙笑了笑,“你们觉得张景惠先到会场,还是武藤易信先到会场?”
“当然是张景惠!”孙凤鸣不假思索道,“哪儿有奴才压轴登场的?”
“那你们觉得,张景惠会多早到会场?”苏乙再问。
“肯定也不会太早。”陈处泰道,“这老汉奸怎么说也是伪满参议府议长兼军政部总长,地位只在郑孝胥之下,以他的地位,一般哲彭人的面子他都不用看,在这儿,他的地位也只在武藤易信之下。所以他应该是倒数第二个到场的。”
众人纷纷点头认同。
“那你们觉得,张景惠到会场后,会直接进会场,还是会在门外迎接武藤易信,等他一起进去?”苏乙笑呵呵再问。
“应该会等吧?”华克之猜测道,“张景惠这种老汉奸,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能向他主子表忠心的机会?”
“也不一定,”陈处泰道,“也许张景惠会带着他手下的汉奸走狗们在会场里欢迎他们的主子到来。”
苏乙没让他们继续争论,开口道:“两种情况都有可能,所以我们需要赌一赌,二选一的机会。我赌张景惠会独自在门口迎接武藤易信。”
“如果赌错了呢?”陈处泰问道。
“赌错了,那今天行动取消,我们再另觅良机。”苏乙摊摊手,“各位,我们才来这里多久?碰到这样一个机会的确很难得,但我们也不是非要趁这个机会不可。没必要非要在这次解决问题,我觉得如果刺杀的条件太勉强,我们不如多点耐心,等下次机会。”
“这次会议,鬼子在安保上下了这么大工夫,咱们又是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其实刺杀的机会并不是很好。武藤易信又不是马上就要走,所以咱们真的不必太强求。”
苏乙这么一说,众人的心态都产生了一些变化,不再那么紧张和迫切了。
人只有放松下来,才会做出更周全的思考。
“所以我觉得如果我们这次真的要行动,就应该设置一些先决条件。”苏乙道,“只有这些先决条件都达成了,我们才应该把这次会议看做是一个刺杀的机会;如果不能达成,那这回就根本算不上什么机会,就算错过了,咱们也别觉得可惜。”
“现在的情况是,无论是在路上还是在礼堂里,我们想要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刺杀武藤易信或者张景惠,都没什么机会,所以我们只能另辟蹊径,搞迂回策略。”
“所以,我们行动的第一个先决条件,就是张景惠到场后会在会场门口等武藤易信,在那里迎接他的主子。”
“耿爷,您是想在会场门口,同时刺杀张景惠和武藤易信?”罗玉猜测道。
“怎么可能同时?”苏乙摇头否认了他,“武藤易信的安保等级很高,等他到场后,再加上会场本身的守卫力量,我们根本不会有任何机会刺杀他。所以我们要在他到来之前,就杀了张景惠!”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
“耿爷,张景惠到了会场,保护他的可就不止伪军,还有会场的鬼子了。”华克之道,“张景惠的防卫力量不但没有减弱,还增强了。我们这时候跑去杀他……反倒更难吧?”
“人多就一定力量大吗?”苏乙笑了笑,“有时候人多只会坏事。我就不信,鬼子和伪军之间会很有默契,配合无间。”
“我觉得保护张景惠的伪军到了会场后,会主动退避三舍。一来哲彭人不会让他们堵在门口,二来,他们自己也会认为,把张景惠送到了关东军的保护范围内,张景惠就已经很安全了。”
“这也不一定……”陈处泰皱眉。
“是不一定。”苏乙笑着打断他,“但如果发生第二种情况,比如哲彭人和伪军之间真的很默契,那咱们就立刻放弃这次的行动。”
“所以咱们今天的行动第二个先决条件,就是关东军和伪军之间毫无默契可言,张景惠到了会场门口等他的主子武藤易信的时候,伪军会自行撤走。并且因为双方的不了解,现场会有短暂混乱。”
“简单来说,就是伪军送张景惠到了会场门口,觉得已经圆满完成任务,开始撤离。而哲彭人并不了解伪军,但他们也不会对友军警惕,所以会冷眼旁观伪军撤离的过程,不会做出干涉。”
“只要达成这个条件,咱们刺杀张景惠的机会就有了。”
苏乙说得很详细,说到这里,大家基本上都已经有些明白了。
既然礼堂很难混进去,就算混进去也九死一生,很难再出来。
而路上动手又没机会,所以张景惠如果在门口等后武藤信义,而保护他的伪军又开始撤离,引发一定混乱的时候,这个时候动手,反倒是最好的时机。
在门口动手,既不用冒着风险混进礼堂,也不用应付路上的森严戒备。
这么一想,大家惊喜地发现,如果这两个条件真的达成,反倒真是刺杀张景惠最好的机会!
“耿爷,您真是神仙啊!这您都能想到!”孙凤鸣恨不得对苏乙顶礼膜拜,“我们六个人商量半天都没想到他们的防卫有什么漏洞,您这眼神怎么就这么毒?一眼就看出来了?”
“耿爷,您真是太厉害了!”华克之也感慨道,“打死我,我也想不出您说的这些,这人和人的差距,还真是没办法弥补啊……”
众人纷纷膜拜,献上自己的溢美之词。
苏乙却摇摇头道:“我说的这种情况,只是一种在我们预设的既定条件达成后才会出现的场面,也就是说,这只是假设的。也许这种场面根本就不会出现,那我所说的这些等于全都白说,咱们这次也根本不会行动。”
“但您的假设大概率是会发生的,不是毫无缘由的揣度。”陈处泰钦佩地道,“张景惠是真的很有可能在门口迎接他的主子的,而伪军也的确很有可能会被鬼子们驱逐离开的。”
“这样一来,咱们局面就一下打开了!”华克之激动起来,“如果这两个条件达成,咱们等于是有了在鬼子的防卫圈外围有了面对面行刺的机会,咱们可选择的方案就多了!”琇書網
苏乙笑呵呵打了个响指:“很好,克之,那这次刺杀张景惠的行动,就由你来全程指挥。我只有一个要求,要提前做好各种紧急预案,并且安排至少三条出城的退路。”
“虽然不知道会议开始的具体时间,但鬼子半夜就来布置会场,提前布置守卫,会议开始的时间大概率是会在一大早就开始。”
说到这里苏乙看看时间,道:“现在还差十分钟就到五点了,会议最早可能在七点就会召开,最晚应该不会超过十点。所以,在起点之前,克之,你要做好所有提前准备的工作,并且做好各种预案,时间紧任务重啊。”
华克之面色凝重,语气坚定地道:“耿爷您放心,克之保证完成任务!”
“好,我相信你。”苏乙笑着道,“这次的行动由你们六个通力协作完成,记住,以人为本,安全第一!”
“那耿爷您……”华克之一怔,有些诧异地问道。
在他们心目中,耿良辰向来都是“跟我上”的领导,而不是“给我上”的头目。
他身先士卒的特征早就深入人心了,但这次怎么主动要求把他自己刨除在外了?
“怎么?刚才你们忘了张景惠,现在又忘了武藤易信了?”苏乙淡淡一笑,“杀掉一个就会打草惊蛇,如果一个能成功,当然要尽快送另一个上路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担忧。
同时都恍然了,这才对嘛,这才是他们认识的耿爷。
“耿爷您打算一个人去刺杀武藤易信?这太危险了吧?”一线天道,“你要怎么做?”
“没有任何危险。”苏乙摇头笑了笑,“其实我刺杀武藤易信也是有预设条件的,如果预设条件不能达成,我是不会动手的。”
众人闻言,都十分好奇。
“耿爷您到底打算怎么做?”罗玉问道
“你们知道二踢脚是怎么爆炸的吗?”苏乙却答非所问。
不等众人回答,他就笑着解释:“二踢脚又叫双响爆竹,它的火药被黄泥分隔成两层。底端的后门堵得不严,下层火药爆炸产生的气流向下喷射,产生出向上的推力,把爆竹推向空中。这时候,导火线引爆上端密闭的火药,在半空中形成第二次爆炸。”
众人不明所以。
苏乙笑呵呵道:“各位,我给咱们这次的行动起个名字吧,不如就叫二踢脚行动。希望咱们这两响,都能不打哑炮,炸他个惊天动地!”
是日。
清晨七点四十分,张景惠在伪军警卫团的护送下出了司令部。
李寿山的死,让张景惠兔死狐悲,而第八师团的血腥屠戮,让张景惠更加惊惧胆寒。
所以尽管得到消息说二踢脚在通辽活动,目标是第六师团的司令部,但他依然把自己的守卫力量加强了五倍,并且打算以后这样的防卫力量要常态化下去。
他不想死,他背负骂名博得如今的高位,就是为了更好的活,所以他怎能甘心在付出这么大代价后还未来得及享受一切,就凄惨死去?
即使是出行,张景惠的守卫力量也没有任何松懈。
沿途早有警察提前戒严开路,一路都有岗哨,从根本上上杜绝了被半路预埋炸药炸死的可能。
张景惠为了保险期间,还特意随机坐上了一辆运兵车,自己的小轿车里,其实坐着一个替身。
这样一来,即使万一真有人半路伏击,他们打死的也只是一个替身而已。
坐在颠簸拥挤的运兵车上,张景惠心里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早点把二踢脚刺杀团一网打尽。
他已经好多天都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待会儿见了武藤司令,一定要向他进言,让他更加重视二踢脚才行呢……”
“二踢脚?呵呵,不过是癣疥之疾,不足为患!”
就在张景惠想着要想武藤易信进言的同时,武藤易信也准备要出门了。
他的秘书提议他穿上避弹衣,好以防万一,并且先张景惠一步,建议他重视二踢脚刺杀团。
但武藤易信根本不屑一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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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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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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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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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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