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三点的时候,顾言的情绪开始有些焦躁。
他一直都没有睡着,现在更是直接从床上起来,然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顾言打开了房门,走到走廊上面,他趴在三楼的围栏上往楼下看去——
二楼依旧是静悄悄地,丝毫没有什么动静。
顾言脸上的几分期望瞬间落空,他站在走廊上,心情低落了一会儿,又走回了房间,然后将门关上……
砰砰——
房门被敲响,顾言立马从床上爬起,快速地往门口走去。
房门被打开了,是林姨。
“小少爷,你中午吃得少,太太让我给你准备了一点清粥。”
“哦。”
顾言情绪不高地回了一声,然后侧身让林姨端着餐盘走了进去。
林姨将一碗粥和三份小菜,放在了房间的茶几上,随后她乐呵呵地招呼着顾言过来用餐。
顾言抬头往门外看了一眼,没有人,他这才转身走了过来。
“谢谢林姨。”
顾言走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然后心不在焉地用勺子,搅动了几下碗里的粥。
发觉林姨站在一旁望着自己,还没有准备出去的打算,顾言顿了顿,他舀起半勺粥,然后往嘴里送。
看到他开始吃了,林姨才笑着说:“那小少爷你慢慢吃,林姨先下去了。”
顾言点了点头,站起来目送她离开。
等到林姨将房门关上,顾言将这碗粥放下,随即瘫靠在沙发上。
坐了一会儿,顾言站起身,然后将这碗粥拿起,往洗手间走去……
只听见一阵冲水声,顾言拿着一个空碗走了出来。
他将手里拿着的碗,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面。
顾言看了一眼床头柜上面的时钟,距离下午三点,已经超过了9分钟。
顾言就这样望着时钟,又开始发呆……
砰砰——
房门被敲响,顾言回过神,以为是林姨过来收餐具,他朝门口喊了一声:“林姨,进来吧。”
“宝宝,是我。”
伴随着熟悉的声音,房门被人拧开了。
顾言站起身,有些欲言又止地望着走进来的宋晚秋。
“宝宝,你把衣服换好吧,我们等一下就出发。”
“林医生刚刚给你爸爸打来了电话,他说今天……会慢一点,还要一个小时。”
“我们……先过去……挑一下……”
宋晚秋说的话有些吞吞吐吐,但是顾言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母亲未尽的话语中,所包含的具体意思。
他沉默了两分钟。
在宋晚秋越来越紧张的目光下,顾言缓缓点了点头。
宋晚秋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担心顾言依旧无法接受。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宋晚秋想要说些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时,宋晚秋看到来茶几上面放着的餐具,而且她惊奇地发现,那个盛粥的小碗已经空了。
很显然,是被顾言吃完了。
宋晚秋笑着夸奖了顾言几句,之后叮嘱他换上衣服,然后她拿着托盘和餐具,离开了房间。
顾言目送她离开,然后他转身将房间关上,接着拿着衣服去洗手间换上。
换好衣服后,顾言没有拿上放在床头柜上面的手机,他直接开门往楼下走去……
*
下午4点20分,顾言带着汤圆,准备回家。
回来的路上,顾言一言不发地抱着手上的木盒。
这是不久前他亲自挑选的,那时还是空的,现在里面却已经装下了整个汤圆。
不重,一点也不重,和昨天的它轻多了。
可顾言的心里却是沉甸甸的,他用力地抱紧了手里的汤圆。
一旁的宋晚秋,猛地抓住了坐在自己身旁的丈夫的手。
她的力气有些大,顾温辞的掌心被她的指甲抓得有些疼,不过他没有阻止。
想到刚刚妻子心疼地劝说儿子,让他将木盒交给他们时,他那倔强又空洞的眼神,顾温辞的心往下沉了沉。
顾言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双手紧紧地抱着盒子,完全屏蔽了四周发生的事情。
也根本就没有发现他们时不时落在他的身上,带着担忧与心疼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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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的时候,临近下午五点,从昨晚开始,天空就是阴沉沉的。
顾温辞和宋晚秋夫妻二人下车后,小心翼翼的与顾言商量,打算将汤圆葬在,它在院子里的小房子下面。
热天的时候,汤圆常常喜欢躺在院子里它的窝中,狗窝下面就是土地,只在上面铺上了一层垫子,就会很凉快。
顾言想着想着,又开始走神。
等到宋晚秋喊了他一声,顾言才回过神,他沉默了良久,最后缓缓点了一下头……
李叔拿来了两把铁锹,顾言抱着盒子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一锹一锹的将泥土从地面挖出。
渐渐地,小房子旁边的土越堆越多,里面的坑也越来越大。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叔和顾温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林姨和宋晚秋将平时汤圆最喜欢的玩具,也都拿了过来。在她们都精挑细选下,依旧有满满一小箱子。
宋晚秋站在顾言的身旁,她有些担心儿子不会放手。
她没有想到的是,顾言走上前,在小房子旁边蹲了下去。
他将手上一直抱紧的木盒,慢慢放在了那个坑里。
顾温辞叹了一口气,他望着蹲下后久久不起身的儿子,弯下腰将那箱子玩具拿了过来。
发觉旁边站了一个人,顾言微微抬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顾温辞愣了愣,也蹲了下来,他将手上的箱子递给顾言,“这是汤圆最喜欢的玩具。”
顾言没有回话,他依旧呆呆地望着顾温辞。
良久,他接过了箱子。
箱子里面的玩具被一一拿出,放在了汤圆的新家的旁边。
顾言放下手中的空箱子,然后站了起来。
顾温辞将铁锹递给他,顾言伸出右手接过,沉甸甸的。
随着一锹一锹的土被铲起,渐渐洒落在盒子上,在顾言的视线中,汤圆慢慢被土掩埋,直到看不到一丝踪迹。
整个过程中,没有人出声打扰。
林姨转过头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泪,李叔站在一旁,布满风霜的脸上也写满了忧伤。
宋晚秋望着前面动作一致的父子俩,小的那个之前在她眼里,一直都是需要家人保护的孩子。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也渐渐长成了大人的模样。
她的鼻子一涩,眼睛有些泛红。
*
301宿舍。
沈意坐在椅子上面看书,突然听到了外面轰隆隆的雷声。
他放下手上拿着的笔,起身走到阳台。
沈意站在阳台抬眼往窗外望了——
伴随着远处传来的雷声,天空中的乌云开始迅速聚集,外面的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
吹进来的风带有几分凉意,沈意反应很快地将窗户都关上。
窗户关上后不久,从昨晚到现在,酝酿许久的雨水马上就落了下来,一滴一滴地撒在地面、窗户上,哗啦啦地作响。
*
“宝宝,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宋晚秋站在顾言旁边,撑着伞为他遮雨。
顾言没有反应,他蹲在地上,静静地望着身前的小土堆。
他的身后,顾温辞、林姨和李叔,也都打着伞,静静地望着他。
雨水打在头顶的伞面上,洒在地面上,还有,面前小房子的屋顶上。
随着雨越下越大,渐渐有些失控,后来居然出现在顾言的眼睛里。
滴答滴答,水滴从那双漂亮的眼眸中滑落,大颗大颗地滚了出来,流经脸庞,从下巴结束,滴落在被雨水浸湿的地面上。
宋晚秋僵住了身体。
在这场雨中,依稀传来了压抑的哭声,没有被周围的雨声、风声遮盖住。
“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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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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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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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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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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