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没看出她哪点有道歉的意思。
苏年年耸耸肩,环顾了一下四周,眸子眨了眨,随口地问,“这整个疗养院都是你的?”
“嗯。”
“你怎么那么喜欢在这深山老林里建房子,又没几个人,也赚不到钱吧。”
男人翘着二郎腿,身子疏懒的向后靠,漂亮的薄唇染上笑意,“没办法,想干点坏事总得找个没人的地方。”
“……”
还真是直接,都不等她拐着弯的问了。
调酒师端着醒酒器走来,给两人各倒了半杯。
男人勾唇,下巴抬了抬,“尝尝。”
透明的玻璃高脚杯,鲜红的液体很是好看,苏年年端起杯子放在鼻尖嗅了嗅,发酵的酒香还夹着浓郁的葡萄果香。
她是不怎么爱喝酒,但原主这几年可是喝了不少,不过酒量不好,每次被玲姐带出去都是醉醺醺的回来。
粉嫩的唇瓣凑近仰头轻轻抿了一小口。
她砸吧小嘴品了品,表情微微一亮,“嗯,甜的,一点也不辛辣,跟平时喝的红酒有点不太一样。”
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喝,她不由得又抿了一口。
男人自己也端起酒杯,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晃了晃,含着淡笑,“度数不是很高,好喝可以多喝点,这里管够。”
听到度数不高,苏年年以为是一般的果酒,天这么热,喝点似乎也没什么,不禁又连喝了两大口。
只是她没看见对面男人唇边的笑似乎带着点不寻常的味道。
“你跟裴司谦认识多久了?”
苏年年双手捧着杯子,撑在桌子上,歪着脑袋询问。
男人面不改色的笑了,“你是想打听我还是想打听你老公?在我这里用不着拐弯抹角,别人的事儿我又没必要藏着掖着,你问了,我自然就会告诉你。”
苏年年掩饰尴尬的抿了口酒,“他就没有让你不要告诉别人的?”
“又不是我的事儿,告诉别人我也没啥损失。”
“……”这什么破兄弟?
她轻轻咳了咳,垂眸看了看杯子里澄澈的液体,想着该从哪里开口。
“他从小是在舒家长大的?”
“算不上,他十八岁被舒老捡回来,然后就扔到了部队,退役后开始学习商业管理,大概是脑子太聪明,过目不忘,学一下就会,也没费多大劲儿的就赚到了别人几辈子也赚不到的。”
“……”
苏年年眼睛眨了又眨,听得有些懵,还有点匪夷所思,“十八岁,有手有脚,既然这么聪明,他也不至于养不活自己,干嘛非要依附于舒家?”m.xiumb.com
她之前猜测的还以为他是孤儿,从小被舒家收养的。
霍询勾起唇,放下杯子,双手环胸,眸子漆黑,笑的淡然慵懒,“欧洲战场的遗孤,偷渡者,还染着病毒,不知在海上漂了多长时间,被舒老捡回来的时候,估计也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一个陌生的国度,他连语言都不通,你还指望他会什么?”
“……”
女人黑色的瞳仁瞬间放大,小手极快的捂住嘴,整个人都像是受到了冲击,狠狠震住,心口也像突然撕开了一道口子,细密的疼痛扩散开。
她猜得到他可能过得不好,但也万万想不到会是这样。
一段几乎跨过成年的人生,所有的认知和感官在黑暗中已经形成,甚至刻入骨髓,所以他才在她面前一直强调他不是什么好人?
霍询对面年轻精致的脸蛋,感受到她的波动,淡淡道:“看来……他应该是不想告诉你这些。”
“我……想知道……你继续说。”心底像是掀起一场海啸,她死死咬唇压制,神色看上去也变得有些苍白,嗓音微微沉哑。
他确实不想让她知道他自以为不堪的过往。
霍询喝了口酒,望着她,腔调不变,语速也不急不缓,“那种每天充斥着炮火的地方,没人养的野孩子想要活下来有多艰难你应该能想得到,烧杀抢掠打架斗殴,能干的坏事也差不多做尽了,养成什么样的臭脾气都不足为怪,我听说他刚进部队那会儿,每天都有人被他打成重伤,这十几年已经收敛了不少了,你现在看到的,虽然没事儿也会抽抽风,但还不至于动手打女人。”
女人静静听着,气息依旧紧绷和僵硬,神色很淡,也让人揣测不出她的想法。
霍询眯了眯眸子,轻笑,“怕了?也是,这种劣迹斑斑的人,恶性难除,就算现在人模狗样的,天天睡在枕边,谁知道哪天会不会突然捅你一刀。”
苏年年微微捏紧了杯子,依旧没吭声,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的漩涡之中。
男人又极为善解人意的补充了一句,“你想知道,我自然是全部都告诉你,你如果是怕了,又张不开口,我倒是也可以帮你跟他说,放你离开,怎么样?”
女人仰头把杯子里剩余的酒全部灌入口中,微凉的液体顺着喉管流的太快,堵得她窒息感涌上头,眼眶也微微酸涩起来。
放下杯子,她低哑的出声,“你不是让我选了就不要后悔,为什么又突然好心的想放我离开?背着他,有你这么当兄弟的?”
“如果你真的介意他这段,早知道和晚知道又什么区别吗?他还指望能瞒着你一辈子?我现在告诉你,也不晚,你还年轻,后面还有大把的时间,也让他早点死了那颗心,地狱爬出来的人,就别奢望主的救赎了。”
救赎……
苏年年身子一震,心脏也是被什么重重击了一下。
她深吸了口气,脑中极度的混乱,“他在舒家待那么久,舒欣比我认识他更早,也更了解他,还有足够的爱,你就没撮合过他们俩?”
这男人这么能为兄弟算计,她就不信他没有过这种打算。
“我撮合,他自己不乐意我还能押着他们去领证?他能答应舒老爷子用命护着舒欣,也没动过要把她娶回家的心思,我再插手,岂不是自讨没趣?”
他能给他下药,也不能把他的心也一起撬动了,所以,他也懒得管了,他爱谁谁。
“他要用命护着她?”
苏年年一瞬抓住了重点,咬着唇一字一顿,看着他的眼神也变了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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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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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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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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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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