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家主余开如此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语落下,原本双方焦灼的战场立刻为之一静。
就在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抒发胸中愤懑的话语吸引过来的时候,对面的阵列之中却是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声音。
心中几分疑惑不由生出,当余开将视线望向对面的时候,映入他眼帘的却是公孙鞅连续拍手的动作。
“余氏家主所言正是有理有情,令人听了不禁颇有感触,只是余氏家主似乎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话说到这里公孙鞅放下了自己的双手,脸上的神情顿时一肃,目光更是直直地对上了迎面而来的视线。m.χIùmЬ.CǒM
“栎阳已经不是昔日秦国的疆土,当河西之战以我魏国的胜利的胜利而宣告终结之时,余氏家主脚下所站的便是我魏国的国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公孙鞅虽然自知才识浅薄,但是有幸被君上所看重,自当尽心竭力以报知遇之恩。”
“至于余氏家主今夜的这番举动,不是在对我公孙鞅不利,而分明是在挑战我魏国的尊严。”
语气在一字一句之间逐渐达到高潮,目光在一分一秒之间逐渐变得凌厉,此刻的公孙鞅死死地注视着自己眼前的那道身影。
而作为被注视的一方,明明自己手中的力量还占据着优势,余开仍觉得一股不明来由的恐惧直接冲上了他的心头。
“公孙鞅你……”
没有等余开的话语继续说下去,公孙鞅恢复平静的话语再次在余开乃至在场每一个人的耳畔响起。
“同属三晋的韩国、赵国,地处东方的齐国,以及原本拥有栎阳的秦国,这些强大的力量都曾站出来挑战过我魏国,结果又是如何的呢?”
“余氏家主以为你栎阳世族比之整个魏国如何?等到我魏国大军抵达栎阳之时,你等世族又该如何自处?”
公孙鞅这连续的发问让余开心中的恐惧更是加深了几分,此刻的他仿佛看到了魏国大军抵达之后,自己等人身首异处的场景。
“你你你……”
被心中那股巨大的恐惧所影响,余开缓缓拔出了腰间的长剑,锋利的剑刃就这么指向了前方的公孙鞅,话语之中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默默地注视着视线之中的那张面容,渐渐地余开脸上的神情开始逐渐变得冷冽,心中的那股巨大的恐惧也逐渐被狗急跳墙的疯狂所取代。
“公孙鞅你莫要得意,我就算是死在魏国大军的兵锋之下,一定也要拉上你一起去地底之下。”
“弓箭手!”
也就是在余开这一道命令落下之后,十数名弓箭手迅速来到了他的前方。
片刻之间,一支支锐利的羽箭自余氏的方阵之中飞出,直向着对面的公孙鞅飞了过去。
“保护县令。”
几乎在这些弓箭手射出手中羽箭的同时,对面的护卫着公孙鞅的众多士卒不约而同地举起了手中的木盾。
“砰砰砰……”
羽箭箭簇扎入木盾发出一道道沉闷的响声,至于被护卫其间的公孙鞅则是毫发未损。
见证了刚刚这惊险的一幕,公孙鞅的脸上并没有半点慌张之色,他的嘴角反倒是显露出了一道看起来有些不合时宜的笑容。
公孙鞅十分清楚眼前的余开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一次的突然袭击不过是他无力的挣扎罢了。
左手轻轻按住了悬挂在腰间的长剑剑柄,公孙鞅对着自己周围的士卒沉声下令道:“退,将中院让给这些叛军。”
“遵令。”
虽然并不明白公孙鞅为何要如此轻易地让出众人固守许久的中院,但是周围的一干士卒还是在齐齐的一声回应之后开始陆续退往后院。
而眼前士卒迅速向着后方退却而去的行为,却是让此刻已然被愤怒与疯狂所占据的余开心中顿时一喜。
公孙鞅此刻做出的举动在余开看来,刚刚公孙鞅与他的一番交谈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此刻对方的手中已然没有了多少的力量。
自己只要乘胜追击完全掌握中院进而攻取官府后院,便能够顺利的完成之前所预定的目标。
等到与另外一路攻打兵营的兵力会合之后,整個栎阳就完全处于自己一方的控制之下。
到了那个时候完全可以凭借栎阳坚固的城防,一边抵抗即将来袭的魏国大军,一边派出使者与魏国朝堂进行讲和,说不定能够借此谋求更大的利益。
余开的想法不可谓不好,只是他却是太过高估自己的实力,而太过低估自己面前的这个对手了。
事情未来会如何发展暂时还不得而知,但是至少不会如同余开所设想的那样。
只不过对于这些事情此刻的余开当然并不清楚,现在的他想的就只有一件事情。
集中力量攻取眼前最后的一道防线,彻底夺下整个栎阳官府。
手中锋利的长剑指向天空,放声的呐喊随即而响起,然后他周围的余氏私兵们只听到了一个声音。
“随我杀……”
“杀!”
冲天的喊杀声之中,因为双方的交谈而暂时中止的战斗再次打响了,并且这一次比之先前更加的激烈。
即使双方主将都没有明确下达命令,正处于交战的双方众人心中也都十分清楚,这场持续许久的战斗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究竟是世族一方夺取官府,取得最后的胜利;抑或是公孙鞅一方扭转局势,击破这一场反叛,就看接下来双方之间的表现了。
……
“铛……”
一阵金属交鸣之声在战场之上响起,一名余氏私兵与一名栎阳士卒手中的长剑就这么碰撞在了一处。
同时传递向两只手臂的几分麻木,立刻让双方都意识到了对方与自己乃是势均力敌,这一击注定是无法奏效了。
眼见着无法取得效果,双方索性不再纠缠,碰撞在一起的长剑一触即分。
各自堪堪向后退了数步之后,余氏私兵脚下一踏,整个人逆势便向着依旧处于后退之中的栎阳士卒冲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着手中的长剑便要刺中面前敌人的要害,对方却是训练有素的本能堪堪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抓住了余氏私兵攻击的这一空档,栎阳士卒手中长剑顺着进攻的方向反刺了回去,那剑刃很快便来到了余氏私兵的身前。
伴随着一道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一道血箭却是出现在了两人之间,只是受伤之人却并不是余氏私兵。
“怎么可能?”
面容之上显露出无比震惊的神情,这名栎阳士卒拼尽全力将头艰难的低了下去,映入他眼帘的却是一柄夹杂着鲜血透体而出的剑刃。
又是一道利刃拔出血肉的声音响起,这名栎阳士卒就这么径直摔了下去,弥留之际只剩下了一句喃喃自语。
“我……”
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瞬息之间,结束这一场战斗的余氏私兵看了一眼倒下的士卒,然后各自又加入到了另外的战团之中。
最后的一段时间之内,在这个并不算宽广的战线之上,激烈而又焦灼的战斗持续在双方之间发生着。
虽然栎阳士卒这两个月在县尉孙伯灵的调教之下战力有了飞跃的提升,再加上又是处于防守的一方;
但是余氏私兵的战力同样不弱,又牢牢占据了兵力之上的优势。
所以伴随着时间的逐渐流逝,双方之间的战斗却是逐渐偏向了余氏私兵的一方。
站在两军交锋的后方,观察着前方的战场局势,余开此刻的眉宇之间却是屡屡浮现出了笑容。
此刻的他越发认为自己刚刚的判断是正确的,公孙鞅刚刚的那一番话语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其实他此刻手中的力量已然严重不足,若如不然他为何要主动放弃还在坚守的中院?
一念至此,视线环顾一周看了看自己手中还未投入战线的力量,余开的脸上随即浮现出了残忍的神情。
是时候了。
“全军听令,发动总攻,活捉公孙鞅!”
“遵令。”
长剑向着后院的方向指去,伴随着与之一同响起的喊杀之声,公孙鞅麾下的防线开始出现了不稳的局面。
这一幕被站在后方的余开看在眼中,脸上的笑容却是更加灿烂了几分,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胜利的景象。
只是余开脸上的笑容并没有持续多久,当他将最后一支力量也投入眼前战场的同时,身后却是传来了一阵喊杀之声。
“杀!”
还没有等余开这阵突如其来的喊杀之声中反应过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却是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报……”
“家主不好了,我们身后突然出现了一支军队,他们实在太过迅猛我们留驻在前院的人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什么?”
战场局势突然之间的转变,令余开有些无所适从,他的脸上一时之间只剩下了呆愣。
等到他逐渐从这种状态之中恢复过来,看了看前方还在激烈交锋的战场,又听了听后方传来的阵阵喊杀之声,他立刻意识到自己似乎是钻入了公孙鞅为他精心准备的一个陷阱之中。
这一边因为听到了从前院传来的阵阵喊杀之声,明白自己一方的援军已然到来的栎阳士卒们立刻便是士气大振;
另外一边同样听到了自己身后的喊杀声,意识到对面已然是将自己前后围困的余氏私兵心中却是忍不住焦急;
此消彼长之下,栎阳士卒原本已然出现不稳的战局,不仅逐渐稳固了下来反倒是还不时发动几次凌厉的反击。
就在公孙鞅麾下的栎阳士卒后院死死拖住余氏私兵主力的同时,前来增援的孙伯灵统率的士卒攻势却是越发猛烈了起来。
在这种猛烈的攻势之下几乎是仓促迎战的留驻私兵,根本没有能够抵挡住多少时间,便被孙伯灵率领麾下士卒直接冲破了防线。
凌厉的攻势击穿了余氏私兵的防线,锋利的长剑刺穿了余氏私兵的胸膛,左手按住长剑剑柄的栎阳县尉孙伯灵几乎没有阻挡地来到了中院之中。
当看见那一道同样十分熟悉的身影之时,孙伯灵带着笑容便是躬身一礼。
“栎阳县尉孙伯灵,见过余氏家主。”
如果说在看到公孙鞅的时候,余开心中还能够平静的话;此刻见到孙伯灵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然是一片死灰。
为了对付面前的这人以及他麾下的一千人,余开派出了自己手中所能够掌握的大部分势力。
而此时此刻对方却能够如此大踏步地来到自己的面前,这究竟是意味着什么恐怕也不需要多说些什么了吧?
也就是孙伯灵率领士卒冲到了中院的同时,公孙鞅同样率领着麾下的士卒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视线先是在孙伯灵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又重新看向了一旁的公孙鞅,余开此刻的语气却是显得无比的平静。
“能不能让我知道,我究竟是怎么失败的?”
“当然可以。”沉声答应了余开的要求之后,公孙鞅的目光随即看向了对面的孙伯灵。
随后只听得一道洪亮的声音出现在了这中院之中,“将人带上来。”
“喏。”
一道重喏声落下之后,几名手执长戟的士卒押着两道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不杀桑平这个叛徒,我丕占死不瞑目,你们放开我。”
“桑平,你这个叛徒,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顺着那标志性的怒骂声音看过去,当被绳子绑缚着的丕占和不受拘束的桑平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余开心中对于失败大部分的疑惑都已然有了答案。
只不过他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一问自己一向引以为智囊的桑平,“你这么做,究竟为了什么?”
“余兄,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与魏国的差距实在是过于悬殊,以我等的弱小力量去对抗魏国便是以卵击石。”
将自己之前的话语重复了一遍之后,只听桑平看着余开无比认真地说道:“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我等世族的延续。”
“这样吗?莪明白了。”
听到了桑平的这一番话语之后,余开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然后他的右手也随即缓缓松开。
“当啷……”
一道声音出现在中院的地面之上,那是余开手中的长剑与地面碰撞发生的。
这一道声音同样意味着今夜的这场反叛已然落下了帷幕。
“噢噢噢……”
雄鸡嘹亮高昂的声音在栎阳城中响起,东方原本昏暗的天际之上突然出现了一抹鱼肚白。
深夜已去,黎明将至。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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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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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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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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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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