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要到了啊!”
方锐举目眺望而去:‘鹰嘴峡的地甲蚣之事,那只是个概率性意外。之后,再无事端,看来,我也不是灾星附体,走到哪里,就哪里出事嘛!’
‘乱兵、山匪、大盗、美人刺客、化形小白狐,竟然没有全来一遍,差评啊!’
别看此时他如此自我调侃,可更多的,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忐忑。
因为,到了云山城,方百草的生死大概就确认了,不再如薛定谔的猫,而是崩塌变成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那种心情,就仿佛高考之后,分数揭晓时的忐忑。
事实上,不但是方锐,就连方薛氏、三娘子,也不例外。
方薛氏更多的是担忧,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习惯性地掀开车帘,向外张望去。
三娘子除了担忧之外,还有说不出的紧张,大概类似于第一次见公婆那种心情。
而方灵、囡囡,则纯粹就是期待了,因为方薛氏、三娘子告诉过她们,等到了云山城,就能见到爹、阿伯。
“方爷,”
这时,外面陈管事过来知会:“稍后,咱们就要进城了,计划是:在云山城采购,并歇息两日……当然,令尊的消息,会在第一时间派人打听。”
“谢过了!”
鹰嘴峡之事后,方锐和商队的关系达到了一个新高度,所以,在前两日,他就将这事说了。
商队主人姜堰自然乐得卖人情,陈管事更是拍着胸脯满口答应,表示这事他会亲自盯着。
‘以商队的关系网,若是真心帮忙,多半是会有消息的。’
方锐暗忖道。
……
大概是因为李玄通兵败重伤,太平军严防死守,城门处的审查异常严格。
可有着商队关系,在证明身份后,还是轻松进城。
进城后,也不用方锐烦心,商队落脚的不远处,陈管事已经为方家租了一处小院,和商队主人姜堰毗邻,安保也一同纳入防护。
随后,陈管事也知道方家众人焦切的心情,匆匆离开,去打听方百草消息。
……
来到这处小院,方薛氏草草收拾一番,就来到堂屋等着,坐立难安,连带着方锐、三娘子、方灵、囡囡,也只好过来陪着。
“娘,不要太多胡思乱想,不然越想越焦躁。”方锐摇头。
“是啊,阿婶,陈管事已经去打听消息了,咱们等着就行了,没必要胡思乱想的。”三娘子也是劝道。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不敢说话,乖乖坐在板凳上,瞪着大眼睛,瞅瞅这边,看看那边。
为了冲淡这股紧张的气氛,方锐不得不坐下,讲述一些趣闻,让方薛氏转移注意力,以免太过心焦。
小半个时辰后。
陈管事回来了,脸色却是不大好看,一副吞吐吐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方锐、方薛氏、三娘子三人,心中皆是一个咯噔。
三娘子看了看方薛氏,又看了看方锐,欲言又止。
“说吧,陈管事,我想知道!”方薛氏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却还是道。
陈管事看向方锐,在后者微微颔首后,才开口道:“义军诈城云山、白川、长淮三县时,令尊都参与了行动,南淅县也不例外。可就在这一次行动中,玄通大将军重伤,令尊也受到了不轻的伤势,跟着退回云山城……”
呼!
方锐轻吐出口气,没死就好,以他的医术,即使方百草重伤,也有把握救活回来。
可就在这时,陈管事忐忑地看了方锐一眼,又补充了一句:“前几日,不治身亡,已经埋了……”
听到这里,方薛氏一下子面色苍白如金纸,悲呼了声‘百草’,只感觉天旋地转,向一旁栽倒。
“娘!”
“阿婶!”
方锐脸色连变,急忙过去搀扶住方薛氏,诊断把脉,带她进了里屋,并留下一句:“三姐姐,取我银针过来!”
“哦!”
三娘子答应一声,连忙去了。
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也满脸忐忑,跟着进了里屋。
只剩下陈管事一个人留在堂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更不好跟进去里屋,苦恼地啪啪扇着自己的嘴:“看你说的,就不知道委婉些么?瞧现在这闹的……”
里屋,方锐给方薛氏隔衣施针后,额头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锐哥儿,阿婶怎么样?”三娘子关切问道。
“哀戚过度,急火攻心,昏过去了。不过,经过我施针,已经没太大事了。”
方锐摇摇头:“三姐姐、灵儿、囡囡,咱们出去,让娘睡一会儿吧!”
出了门,三娘子看到面无表情的方锐,也不顾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在旁,轻轻拉住了方锐的手,出言安慰道:“锐哥儿,你……节哀。阿伯虽然……可,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过的,你要保重身体啊!”
“三姐姐,我没事的。”方锐摇头。
话虽如此,可他心中何尝好受?
从穿越至今,无往不利,固然是他行事小心谨慎的原因,可内心深处,何尝没有一丝天命所归的潜意识?
可方百草之事,一巴掌拍醒了方锐,告诉他:大错特错,伱并非什么天命之子!
此时。
方锐更深刻理解了,这是活生生的现实,不是,主角每每可以在关键时刻赶到,救下目标。
这是一局没有重开的游戏!
“三姐姐,你照顾灵儿、囡囡,我出去问问详细情况。”方锐交代一声,去往堂屋。
……
堂屋,陈管事还没走,焦躁地踱着步,见方锐冷着脸出来,更是心神大乱:“那啥,方爷,我不是……令堂……”
“我娘的情况,不怪陈管事。”
方锐摆摆手:“我想问一下,我爹,到底是怎么没的?”
“受了重伤,缺医少药,最终不治……说来也就在早前几日没的,还没太久。”陈管事小心翼翼回答道。
听了这个答案,方锐只觉可笑。
‘我爹可是医师,治疗了多少人,最后,竟然自己因为缺医少药死了?这其中多半有什么猫腻!’他心中冷然。
……
为了避免乌龙,以及为了获知更多细节,随后,方锐交代布置一番,出门去了。
以商队的关系打开突破口,银钱打点开路,多方查证,得知陈管事带来的消息并非虚假,打破了他内心最后一丝幻想。
特别是:迁坟之时,亲眼目睹了方百草的尸体。
再之后,方锐花了370劫运点,点了《风水术》小成,选了一块好墓地,将方百草重新安葬。
墓碑前。
方锐伫立良久,他回忆那个与方百草分别的清晨:朝阳如血,方百草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这个家交给你了’……
没想到,那一别竟是永诀。
……
返回,已是傍晚。
方薛氏早就醒来,在三娘子开导下,没那么伤感了,见到方锐还脸上挤出了个笑容,只是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往沉默了许多。
家中气氛沉闷,有一种哀戚的味道,就连方灵、囡囡两个小丫头都没了以往的那股活泼劲儿。
方锐简略说了自己出去打听到的消息,以及给方百草迁葬的事情,约定明日一早去祭拜。
方薛氏摇摇头,没再就方百草说什么,只是道:“锐哥儿,饿了吧?我去做饭。”
“锐哥儿,不要担心,我会开导阿婶的!”三娘子说了句,连忙跟上去。
晚饭。
家中少了许多欢声笑语,即使方锐有意引导话题,都没太大用。
吃完饭,各自回屋睡觉。
三娘子知道方锐心情不好,叮嘱方灵、囡囡今天自己睡,两个小丫头倒也懂事,没缠着方锐,听从吩咐,乖巧地手拉着手回屋了。
返回房间。
方锐脸上笑容收敛,刹那间,变得冰冷无比。
之前,在方薛氏、三娘子面前,他有些细节没说。就如之前所猜测的那般,方百草之死有猫腻。
这事关太平军中的一个百夫长,一个名为傅大壮的七品武者。
此人和方百草的矛盾,说来也可笑:对方在一次行动前,想多为下面兄弟要些药包,可方百草拒绝了,两人发生了一些口角,因此被记恨。
在方百草重伤后,傅大壮使了些手段,调走其他医师,没人为方百草治疗,即使方百草自己开了单子,也被以药材不足卡着……这般拖延下去,才渐渐不治!
不然,未必不能挺过几日,等到方锐到来。
呼!
方锐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从怀中取出一本日志。
没错,这正是方百草遗留的日志,也正是他忙活一下午的收获之一。
之前没拿出来,是担心方薛氏见了更伤感,准备等过些日子,方薛氏心情稍稍平复,再转交给她。
翻开,上面是熟悉的字迹。
离开半月,不知家中如何,妻儿可好……
——九月廿八
……
剿贼兵败,我投诚了义军,以后或还有和妻儿相见之日……
——十月初九
……
义军破城,匆匆返回,未能得见妻儿,憾甚……
——十月十三
……
前两次诈城顺利,可不知为何,这次出征前,我心中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希望还有和妻儿相见之日……
——十月廿九
……
小人作祟,命不久矣,我念念放不下的,唯妻儿也……
——十一月十二
……
每一篇日志中都提及了妻儿,哪怕濒死,方百草也没有太多为自己担忧,只是忧心自己妻儿,在这个乱世如何活下去。
其情之真,其言之切,让人动容。
方锐吸了吸鼻子,闭目良久,方才再度睁开:“傅大壮、李玄通、铁浮屠……咱们一个一个来!”
“血债,就该用血来偿!”
……
夜。
傅大壮住所,聚集了一票人。
“傅头,下午时有人打听方百草消息,我反打听回去,发现竟是方百草那死鬼的儿子,还牵扯到了一个商队。”
“头儿,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您看,是不是?”这人说着,眼中闪过一缕凶芒,做了个竖切的动作。
“是啊,方百草的死,咱们或多或少都出了些力,为了日后清净,还是要做得彻底些。”
“这牵涉到了一个商队,那边也有些关系,怕是不太好办。”
“不好办,可也不是不能办!这可是特殊时期,咱们动些手脚,给那商队按上一个暴虞细作的帽子……说不得,还能顺便发上一笔。”
……
这时。
轰!
大门破碎,一道蒙面人影闯了进来。
“你是?!”
屋内众人,一个个如受惊了兔子般,纷纷站起。
方锐淡淡扫视了一眼,身形一闪,如鬼魅般飘了过去。
十多个呼吸后。
这七八个人,被割断了手筋脚筋,弄哑了嗓子,绝望倒在地上,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方锐喂下了特制毒药。
那般特制毒药,是他医术集大成之作,服下后,是真的让人能体味到‘肝肠寸断’的滋味。
“嗬嗬!”
这些人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剧痛之下,有的甚至忍不住啃噬起自己的身体,看向方锐的目光,或是恐惧、或是哀求、或是仇恨……不一而足。
方锐却只是淡漠注视着,一言不发,如沉默的死神。
盏茶功夫后。
一片血泊之中,这些人皆是没了气息,他才转身离开。
熊熊!
在方锐离开后,身后有火焰升腾。
“来人了!”
“快救火啊!”
“死人了,有暴虞细作袭击!”
……
自李玄通兵败,城中大虞的细作就开始急剧活跃,袭杀的太平军百夫长,不说有一打,至少也有七八个。
可以说:当初太平军对常山城用的那一套,大虞原封不动,照搬用到了太平军身上。
“所以,也不怕怀疑到我。”
方锐注视着赶来的太平军兵卒,眺望向城中心县衙的方向,目光冷然:‘这只是一个开始,李玄通……’ωωω.χΙυΜЬ.Cǒm
想到这里,他微微摇头:‘县衙防卫严密,暂时还不是时候。再者,李玄通此人身上诡秘极深,不能大意。’
至少,三品之前,方锐不准备动手,他是想除掉此人不假,可也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
次日,方锐带着方薛氏、三娘子、方灵、囡囡,祭拜方百草返回。
陈管事匆匆赶到,带来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铁浮屠率精兵两万,攻破长淮县,屠城,白川县望风而降,不日将兵临云山城!”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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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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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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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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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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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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