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辆辆牛车依次地加速进入村口,每辆车头同时点燃四个火把照亮前方,音乐伴着满屏小心心切换成光辉岁月:
“天地间任我展翅高飞,谁说那是天真的预言。
风中挥舞狂乱的双手,不管有多么疲倦。
迎接光辉岁月,为它一生奉献。”
而伴着音乐,先是小孩子们跑动起来,边跑边挨家敲门喊人。
“田芯儿姐姐给俺们带吃的回来了。许奶奶说一会儿就在村口发。里正爷爷还冲俺们喊,娃子们最近有没有欠揍的。”
“艾玛。”小脚侦缉队老太太们闻言迅速集合。
老太太们脸上挂着豁牙露齿的笑,里正和许老太一行人进货回来,这代表他们二道河村又有新鲜的喜事能去外面显摆啦。
村口情报局要来活了。
大姑娘小媳妇们也急忙互相打听着,从各家涌出来。
再然后是汉子们,他们放下手中活,举着火把加快脚步奔向村口迎接,帮忙卸货。
最后才是老人们,以及村里像四伯七叔这些德高望重的也得了信儿,纷纷被子女扶着往村口赶。
赶路时,四伯还不停催促着:“快些去人帮着卸货,到家了绝对不能让他们干一点活,必须歇着。还有万家的孙家的,都傻瞅啥,快些准备热汤热饭,你们几家小子回来了。去去去,再挑几个帮着挑挑水,让回来的洗洗缓缓乏。”
四伯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嘴上却和七叔假装埋怨:
怎这个时辰到家,还不如在镇上歇一晚。柱子弟弟在那里,许家也认识赵捕头,怎么也能安排下住处。明早再回来多好,这般急赶路多累。
想必这一路,一连走一个多月遭老罪了。
七叔瞟眼四伯,心想:你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美死,急赶路说明哪里也不如家好。
与此同时,村口已经热闹万分。
性格内向的汉子们或蹲或站在一边笑呵呵地看向豪车队伍。
今晚村里不太爱掺和事的边缘村民也都来了。
大伙离远就脸上带笑,眼巴巴望着八辆牛车依次驶入,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讲就是豪车队。毕竟在这里结婚都凑不齐两辆牛车,家里趁牛车的属于凤毛麟角。更何况上面还驮满高高的货物。
听说有两辆还是从县里雇来的。
那人家属于是县城的车夫呗,县里人。不知道今晚村里那几位头上管事的会咋安排对方吃住,反正不能丢了咱二道河村的脸。
咱们村为人处世之道,一向困难只勒紧裤腰带困难自己的,但会对外面人讲究点脸面,别让外人笑话。他们讨论着:“怎么地也要煮个蛋花汤,安排住进像点样的人家。”
而性格外向的已经伸手上去帮忙,爱说话的也已经围着许老太一行人问东问西起来,有关心,有好奇。
连同许老三在内的进货小子们,此时村里人打听啥,他们就笑着耐心回答啥。
像许老三多少有点村恐,他也尽量多和大娘婶子讲话。
因为进村前,里正叔在路上对他们特意强调过纪律,对他们训过话。
里正叔说:
“你们几个小子去了趟大城池,确实涨了不少眼界。
可越是这样,越要回村后把姿态放低。
别牛逼哄哄的,才出门几天啊,就一会儿嫌弃村里人问的话幼稚,一会儿又不愿意搭理人的,嫌弃被问多了回答好些遍。
多回答几遍能累死你们不?
你想想,你们要是用鼻子哼,那问话的婶子大娘都是长辈,盼你们挺久回来了,会多伤心。他们也一辈子没出去走走,问两句咋啦?”
刘老柱还给举例,被他一番形容画面都出来了:
“或是没老没少拍村里伯伯叔叔肩膀,哥俩好说,你不知道,外面那老好了。
这一个多月,摸过马匹,烧得都是马粪,见过头戴盔缨大将军,住过一百文一宿的客栈,还吃肠又带蛋,跟着三品大官一不小心受县官跪拜。
我告诉你们少整那一套。
到家了,咱就是个地道村里娃,狗还不嫌家贫呢。谁要是回头让我知道,到家了这逼让你装的,都不会唠人嗑了,我就当全村人面前训你。”
刘老柱是被他大儿子那死出整伤心了,他怕他带了一路的小子们,又被他带出两个忘本的,他老刘家教养孩子方面的风水不咋好,所以必须提前打个预防针。
信不信?这要是他大儿子跟他一路回来,见过这个那个后,那就得屁股上拴家雀儿,让他嘚瑟飞喽。
而关于这番训话,许老太也表了态度。
许老太要是不表态,起码许老三就不会当回事,主要他们这波小子就没有那样的人,实在是不明白里正叔何来此番话。
但许老太还说:你们里正叔说的对,都往心里去去。
话落,许田芯就第一个应答:“嗯。”
得,侄女都应了,小子们就不敢不入心了。
不就是谁问话也别嫌烦吗,家里人打听也要翻来覆去说吗?那他们尽力多注意。有时是这样的情况,很可能没听见,咱并不是故意的,也容易让人误会以为是涨本事了不愿意搭理人。
所以此时二道河村的气氛,可以说比当初开大会的气氛还要空前的好。
毕竟有些人离开了,才理解他的不容易,比如刘老柱。
村里人想没想他啊?
真想了。
四伯和刘老柱的笑着说话,心里想的却是:柱子啊,原来管事做里正也不容易,拉拉杂杂的破事可多了。尤其是发大水刮大风时,村里有些人是真不听话,谁管事都会被气着,为他们好还不听话。还有和外面各村交流还真得是你柱子才能行。
还有老太太们和妇人们正围着许老太,心想:
自从咱荒地那片房子盖起来,引得好些人偷偷跑来瞧,那些人还不上前问话也不捣乱。
关键是总这么三拨两拨的来人在一边观察,咱还猜不准人家是咋想啊,这就惹得心里毛毛的,总怕谁背后坏。
所以还得是你,许氏郝香花,无论我们承不承认,只有你心眼子山路十八弯够用,也行得正敢于为大伙出头说话。
你说话多有劲呢,有劲有时代表有底气。而且没你和外村都不敢吵嘴,菜包子前段日子出门给闺女相看人家,被男方嫌弃闺女家穷人丑,和人吵嘴干仗都说,你给我等着,我骂不过你,有能骂过你的。你等我老姐妹回来的。
“老姐,吃了不少苦头吧?”
“那是不少吗?那是大苦头。快赶上流放了。
回头你们谁家买棉花穿新衣,可以说每便宜一文一针一线都有我功劳,我告诉你们啊,都得记着。
这给我腿摔得,摔两跤,先是将我差点顺风送走,完事快到家牛犄角又让人撞了。为这点货物长路十八弯的,八字不硬都到不了家。”
许老太哈哈笑着回应着老姐妹们。
无论谁与她说话,许老太都会挥挥手与人聊两句:“我家菜收啦?那还挺好,留家这几个孩子还挺长心,反正有你们帮忙我也放心。你家呢,收没收?在忙着扒炕呢,啥时候房子淹的?行,明天我和里正就过去看看。”
许家人和于芹娘就是在这时跑出来的。
于芹娘落后了几步。
他们之前在后院,有做木工活的,还有在忙着地窖白菜放不下,正在后院子现挖坑当地窝子那么用,将多出的白菜放新挖的坑里。这般的话,白菜被冻得能慢一些。
于芹娘是蹲在后院墙根那里,忙着将大葱六根一捆系在一起靠墙根摆放。这样将来六根一捆拿进屋缓一缓霜方便吃用,要是一大坨子堆积摆放,那会冻在一起,不方便化开。
所以第一遍村里小孩子们嚷嚷谁回来了,许老二他们在后园子压根儿没听清,最近来村里帮忙的人比较多。
而有些事很奇怪,喊他们名字不一定能听见,喊孩子名就能听见。
当小孩子们呼朋唤伴喊着田芯姐姐回来了,田芯姐姐要给大家发甜杆,一人一节骨,于芹娘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许老二和老四也停下手中活。
大力还问呢:“咋了。”
于芹娘第一个反应过来:“我们家孩子回来了,我侄女和我婆母他们回来了。”
这般,大伙才急火火朝前院跑。
许田芯是第一个发现家人的,因为直播间背景音乐又换了嘛。
随机的,它总换。
换成:我喜欢一回家,就有暖洋洋的灯光在等待。
“娘!”
许老太闻声,立马扭头看向儿媳妇。
还别说,从来了这里就和孙女还有芹娘一起过日子。那时她们娘仨在家,仨女的更好,相依为命的。
她这趟出门就没咋惦记几个儿子,倒是好几次念叨儿媳妇:“嗯,芹娘啊,我回来啦!”
于芹娘却没声了,并且还不敢上前。
许老二无语:“……”嚷嚷得欢,天天说想娘。
娘在跟你打招呼呢,村里人也都在看着,你倒是吱两声说话呀。不求你像别家媳妇嘴甜会哄人,起码的两句关心话还不会?
许老二没注意到的是,于芹娘将位置让给小叔子和她男人将货推进院后,她就躲在一旁光亮照不到的地方,一直用袖子抹着眼睛。
“婶娘。”许田芯分完甜杆就去抱于芹娘胳膊。
这回大伙才发现于芹娘的异样。
于芹娘正搂住许田芯哭着说:“瘦了瘦了,这么小年纪跟着出去遭啥罪,咱再不出去了。”
村里人这才知道,妈呀,这还想哭一个,啧啧。
很少见儿媳妇和婆婆侄女感情这般好的。
许家人这门风……啥也别说了,就一句话:要盯住另两个没成家的小子。许有仓和许有银往后就是村里排名前十的高富帅了。眼瞅着甭管谁嫁进许家都享福,于芹娘这嫂子也憨厚啊。
于芹娘被大家发现哭还有些不好意思,她只能搂住侄女,用来给自己挡住半个身子又哭又笑的,尤其婆婆在一直笑着看她,好在她不是唯一一个哭的。
大娥子这些老妇隔着人群在哈哈喊话道:“他里正叔,你快看看谁在哭呢。”
胡椒吸着鼻涕眼圈发红。
她就是不会唱,要不然一定会高歌一曲:很想老头,她最亲爱的老头,她最牵挂的老头,等待着老头转身,老头会向她狂奔,来和她一起沉沦。
刘老柱闻言看过去,眼神一顿,然后急忙张罗着散场,他率先离去。
路过老妻身边时,又两手背着在前面边走边骂给大伙听道:“也不嫌个磕碜,一把岁数了,你凑这热闹作甚,不知道赶紧家去煮饭,哭甚。”琇書網
刘老柱脚步忽然一顿,“不会是二小子在外面又惹祸了吧?先生让我给他领回去?”
胡椒当即啥感情也没了,“你一天不盼个孩子好。对了,大小子和咱孙儿咋样,进城见着了吧,孙儿长多高了?”
有些话,刘老柱只能关上门回家和媳妇讲,至于咋说,那就只有他们自个知道了。直播间家人们能看到的只有许家人的事。
家人们看到大半夜的,许老太、许老三和第一视角许田芯在吃酱焖泥鳅大米饭,还有煎鸡蛋,鱼鳞冻,咸肉炖土豆干和豆角丝,炒花生米。
许田芯吃着这些还被于芹娘追问明早想吃啥,许田芯顺口说句想吃包子,于芹娘立马去厨房剁馅,准备明早孩子和婆母起身就喝上小米粥,吃上酸菜油滋了馅的包子,正好白家送的那块肥肉靠的油滋了一直没吃。
而许老二和老四,包括大力都在帮着烧水抬水进屋。
老四许有银还特意拿两个丝瓜瓤子,准备给他三哥好好搓搓后背,老二也问了一句:“仨啊,要不二哥给你搓吧,老四手上没劲儿。”说完就在弟弟们这屋里不走了,可见也想念许老三了。
而许老太吃完饭顾不上和大力多客套两句,没事儿,这都不是外人,以后日子长着呢,并且她连卸下的货物也来不及拆,都明儿再说就和孙女急忙进屋洗澡。
这功夫要关直播了,许老太挥着手和家人们道晚安,“人家不让播。”
可当晚,许田芯却觉得自己仍在直播中,她整宿梦里也重复播放着四首歌曲,感觉还在牛车上摇摇晃晃堪称噩梦。
第一首:跟我走吧,天亮就出发。
第二首:夜里去,风里来,带着一路的尘埃。
第三首:是那夜空中,最亮的星星,照亮我一路前行。
第三首:三百六十五里路呦,越过春夏秋冬。
许田芯是急醒的,真怕自己从宁古塔一直走到伊犁。
结果比她梦里还尴尬的是,一睁眼她家屋里就站满来串门子的大娘婶子老嫂子。
恨不得全屯子人都来了,再起晚点,饭桌子都要支她身上了。
许田芯立马起床,不好意思再躺下去。
听说奶奶今日要视察村里情况,还要去新房看看进度,要求她直播时最好一镜到底。
许田芯明白,她相当于领导身边的秘书,要一直跟其左右。
不过,她也要顺便选个屋子制皂,这对屋地平整程度有要求,再召集二十个小姐妹帮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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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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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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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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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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