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卫兵记得,上面告诉要将木筒饭给两个女的吃。
他将两个木桶送给许老太和许田芯后,才空出手对副将单绍行礼。行完军礼又一招手,点兵点将叫走两个二道河小子:“你俩随我去取饼子。”
而这面十安在给满脸疑惑的许老太介绍道:“这位是单将军。”
许老太抱住热乎乎的木桶没法行礼,赶紧客气道:
“瞧我们,真是给将士们添了麻烦,没想到还惊动了将军大人。
听闻霍家军出行一向轻车简从,想必每人随身携带军粮都是定量的。
吃食嚼用在城里不显,在这沿途却甚为珍贵。
我们一行人能在这种天气有落脚之地已然借光,说句能遇霍家军是一生中少有幸事绝不为过。”
要不然他们货物搞不好会被泡,人也不知道会啥样,这叫四处都没有村落人家,之前村里人凑到一起也说真幸运。
“没想到将军又夜深亲来,还挂念我们饱肚填饥这种小事,从定量的军粮里省给我们嚼用。”
但事实上,大可不必,他们真有吃的。
许老太在该算计的时候,像做买卖讨价还价和过日子方面绝不含糊。
可眼下,她却觉得是最不该算计的时候,不该再对人藏心眼想着能省点是点。
她这人有个毛病,那就是你要和我抠抠搜搜耍心眼,那就别怪我比你更会算计,谁还不比谁聪明是怎的?
可谁要是用心待她,她使出洪荒之力也控制不住骨子里的真诚,也会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
霍家军之前又是给她们一行人送来热石头,又是用马草给喂骡牛。
这回更是很怕他们饿到,从自己嘴里省粮食给老百姓吃。
如若说,许老太之前作为现代人,即使有赵大山那方面的信息输出说霍家军不错,那她也对古代军队不那般完全看好。
毕竟曾听闻这里和现代可是两码事。听闻这里有大头兵在大战前三天随便狂欢,还是主将发话让狂欢,然后那些人就像临死前不留好念想似的,可着劲儿的祸害老百姓。
但是通过这几件事情下来,许老太这回终于明白霍家军口碑为何会那般好。
霍家军确实和其他城池驻军作风不一样。
那往后啊,她只盼着这样的作风优良的将士们长长久久打胜仗。
眼下抱着热乎乎的饭桶,也恨不得想对深夜探望的这位将军说上一句:我们倒想给你细细面条来一碗,丝丝绵绵送吉祥。
许老太实话实说道:“将军,其实草民们带吃的了,像面条饼子酱菜,敢说句这次出门带得再没这般全和。我们这趟出门又是帮人采买。即是帮人采买,吃穿铺盖也是管什么都有。”
对,对,刘老柱从旁连连点头想告诉说,连解渴的果子都带着几袋子,梨是梨,苹果是苹果的,田芯那里还有葡萄和橘子。
真发生点啥事儿,他们比霍家军还不怕没水喝。
且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甚至或许我们有的,你们都没有。
无奈面前单将军和十安连个眼神都没给刘老柱,他不敢随便插话。
单绍始终看向许老太,心想:难怪一个底层农家能教出那般出色的许有田。
十安是心想:许阿婆真能说啊,和所见老百姓确实不太一样。
十安认为自己绝不是对乡下人有偏见,而是通过和底层百姓接触发现,因身份上的差异,有时正常寻问就会让许多百姓惶恐不安,还没等怎样呢,有些人就紧张地跪地磕头,想问点什么连句囫囵话也回不明白。
说句不恰当的,像锯嘴葫芦真就是吃饭用的。
而许阿婆给他的感觉,却像靠说话养家。
怎就那么会讲话呢。
听听,只寥寥几句就能将心中感谢,明白他们路上物资紧缺的难处,还看出来他们每人口粮定量说出来。
说完又极为真诚告知她们什么也不缺,那份没有当作理所当然只会更加感动的神情,别看只一面之缘,也会任谁都能感受到这是一位人品不错的大娘。
更何况,其子在他们家少爷心里还有极深印象。
他们家少爷一年到头见太多人了,想在心里挂号太难,可见其出色。
单绍瞟眼一直抱着木桶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许田芯,突然转话题问许老太道:“刮风车翻那会儿,我就观之你这孙女很是稳当,小小年纪却并不娇气,上山后听闻还能行之有效帮忙。暂居岩洞,我刚瞧她又给大家安排得妥妥帖帖,可会识字?”
说话时看眼这伙人的铺盖,本是想找话引到识字上,没想到细看发现,有限的热石头和稻草还有被褥衣物,确实被分配的适当。
最底下铺着油布,油布上是稻草,接着热石,旧被当褥压在热石上。
被子不够盖,个别用旧衣物盖膝盖肩部,旁边还闲置一大块油布,想必留着所有人躺下时再盖。
而靠近洞口处不仅提前填土挖坑,应是怕雨水大流进洞里,而且摞着一堆酒坛遮挡封口,担心来回进人不便,怕给士兵添麻烦只遮挡一小半。靠近洞口住的人,脚边还有几个高高的麻袋,细看发现他们给自己住处弄成长方形小天地。
此时铺盖上放着两个油灯,他们居然有油灯。
莫名的有点小温暖,不像他们当兵的靠墙闭眼就睡,冷了就起来活动活动腿脚烤烤火,困了再睡。
许老太没想到这位将军咋就聊上闲磕了,咱俩不是正客气着吗?可她在孙女的问题上一向不谦虚。
“不瞒大人讲,我这孙女识字,这趟出来采买多亏带了她来,帮算个帐,写个字据,这才没乱套。”
刘老柱终于插上了话,但想起他和雷老弟那档子事儿,仍然膝盖软有些紧张,只脸通红插一句:“可不是咋地。”
“噢?村里有先生?”
许老太笑了笑:
“回将军,并没有,我们那穷乡僻壤的,去镇里都要几个时辰,念书的不多。
但好在她还算聪慧,先是幼时我家中大儿还活着时,她只四五岁被她爹教导着就认了不少字,那时就能像模像样描几个。
后我大儿不在了,好在村里还有位赤脚郎中识字,还有我们这位刘里正家的小儿在书院正儿八经念书,她不会的就问。里正家小儿也总借书给她看。
目下连年积攒,就这般该识得的也就识得了,就是写的还有待勤加练习。”
许老太笑眯眯心想:等赚了钱,可着劲的提供大白纸,再不让孙女用那沙子写字,咱就开练。
反正早晚的事,她孙女指定会文武双全,还会这时代少有的在人体皮肤上飞针走线,何必谦虚。
真千金那是掩不住的。
刘老柱从旁听着,心下感动又纳闷。
许家妹子真够意思,在如此紧张情绪下,还能在回大官话时不忘给他脸上贴点金。
就他小儿那个孬货,福如死海,寿比昙花的,还能教得了田芯儿?要真那般,老刘家祖坟都要冒青烟了。Χiυmъ.cοΜ
不过,借书最近确实借过,想必关宝箱才是教习田芯之人。
单绍看着许田芯,满意地点点头:“不错。”
女孩子有向上之心。
许田芯抱着饭桶微微蹲下行礼:“谢大人。”
恰巧取光饼的俩傻小子回来了,单绍留下句:“趁热吃,都早些睡。雨再大,山里有什么情况,有我们在也可安心。”
说完,这才不再停留,离开。
在许老太眼中,像极探访巡视结束。
许田芯却纳闷:为什么木桶饭单单给她和她奶准确?像她三叔只能吃饼子,照顾女士?
虽说自打上山就受霍家军照顾,像是十安和那位莱叔,她能感觉到并没有拿百姓不当回事,真要是遇到什么难事,只要和他们说了,他们就会尽力帮解决。
但是许田芯总觉得这次十安再看她和奶奶的表情和之前不太一样。包括刚刚那位将军也很是善意,甚至善意大劲儿像带着滤镜看她们,就好像怎么瞧她和她奶怎么好似的。有点硬夸的意思。
“奶,你觉不觉得奇怪?”
“奇怪啥呀?”
“就那位单将军夸我的话呀,我明明什么也没做,怎么就入了眼。咱们又是受人家恩惠,他却反过来夸我。”
许老太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妈呀,那不还想做啥呀?这话可不是吹,就我孙女往哪一站,那气质都和别的姑娘不一样,不信问问你三叔。”
又挪挪屁股凑近和许田芯咬耳朵:“你在现代咱那大都市都出类拔萃,更不用说这里了,有啥可纳闷的。”
作为现代人来到古代,多少还是有些心理优越感的。
许老太就有。
要不是她头上有紧箍咒戴着,时刻提醒自己这里的人不傻,别把谁当傻子。这里的人至多见世面少些反应慢些,那多寻思一会儿也能想透,没有人是真傻。身旁又有孙女跟着,她时刻提醒自己别嘚瑟大劲儿,这里砍头跟剁小鸡似的,要不然她会嘚瑟得更欢。
许老太认为:更何况她孙女那叫九年义务制教育下的花朵,戴红领巾打头做课间操,又最早一批共青团员,接着又大学入党硕士毕业,身穿白大褂查房,经常写些论文都不用纸笔写了,都用什么PPA还是APP的。
许田芯听完无语,又来了。
她奶永远这样。
永远认为她饿她冷她瘦,她还全世界第二美。
第一美是奶奶,说她的美就是随了奶奶。
所以说和奶奶探讨她的事情就不明智。
许田芯心想:反正自己也没什么可惦记的,也就不再多疑。
给自己分出满满一碗热乎木桶饭,剩下的都塞给了许三叔。
许有仓将肉片又夹给许田芯一些。
“咸,三叔。”
许有仓这才作罢,却从木桶里又舀出一碗饭递给刘老柱。到他这里只剩桶低就着一个光饼吃。
刘老柱接过饭碗再次感动,有仓这小子嘴上不说心里有他啊。
刘老柱乐颠颠捧着碗想坐在许老太身边吃饭。
经过今日种种,承认自己短板。
他想和许老太打个商量,往后村里需要出面的事,最好全由许老太出头,他听令就得了。
妹子要不是女人,官衙也不让女的当里正,说实在的,他真想让贤,总感觉妹子要是当里正,他们村里能在镇上县里更吃香。总之往后绝对妹子指哪,他打哪就得了。他当个挂名的里正省心。
许老太却仍记得之前的“仇”。啥也不是,给机会不知道把握,就这样还想给上面人留下好印象?
最关键曾试图把她孙女拎出去挡话,她翻个明显的白眼,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不用多说,自己看。
刘老柱见到了,这才没敢往跟前凑。心想:这大白眼翻得,像极那些势利眼卖货掌柜觉得他买不起一样,是有多嫌弃他。
而许老太那份饭,自己也只吃半碗就给了村里其他小子们分分。
大晚上的,吃点就行了,最好还不要吃咸。要不然用霍家军挑来挑去存水又费柴烧水太过麻烦。都沾吧点这饭垫垫肚就行。
“真香嘿,婶子,他们这是腊肉,和您做的肠还不一样。”
大家说话用的是气音,怕影响里面兵将休息。
提起肠,许老太忽然想起自个压爆的那几根,又寻思明早总不能还吃霍家军的口粮。他们先吃完饭,人家才不会送。
“甭管明早雨停不停我们走不走,都早些起来帮着打水,也免得摆这一摊铺盖碍事,我煮面吃。”
与此同时,洞外其中一个军帐内,单绍正对十安嘱咐道:“回头等家属也来了这面,要办女学了,你提醒我一声。”
他每天事情太多,怕过段日子有些小事会不记得。
十安立即明白,单副将应是想把许家那位孙女弄进女学里。
霍家军重视军属子女,甭管大官还是小兵其子女,只要是霍家军正规兵,家中儿女通通都有霍家出资寻来的良师教导。家中男孩除基础四书五经还有骑射以及番语,女子基础是琴棋书画、刺绣厨艺以及药理和简单包扎。
霍家老夫人曾说,将门虎女绝不是温室花朵,对女子的修习也很看重。
而许家姑娘要想进这种学堂,听单副将的意思是走他家的名额。
单绍确实是这般想的,他会和夫人提前通气,到时也要嘱咐女儿多带一带许家那孩子,别被人欺了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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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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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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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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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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