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眼皮像不听话似的,总往一起粘。
就在她打盹时,主屋那里传来动静,还少有的燃起省油灯。
省油灯是个灯盏名。灯身上有个注水口,最下面放水,隔着一层上面才放油和灯芯,放水会让盏内温度不高,达到省油目的。老话骂“一看你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就是这么来的。
而老许家只有这一盏省油灯,不是过年无大事基本不用。琇書蛧
所以于芹娘一看灯都亮了,急忙爬起身,披着衣裳就跑了出来。
“娘,是不是田芯儿吓着啦,我还是去隔壁给孬孩儿借来吧,先接泡尿预备上。”
童子尿辟邪,给侄女灌上一大碗就能还元气。
许老太和许田芯没被钱匣子吓着,眼下那铜板紧着往外蹦啊,倒是被于芹娘冷不丁吓一跳。
怕于芹娘冲进屋瞧见,许老太一边用棉被紧忙捂住叮叮当当的钱匣子,一边故意不是好气骂道:“我在这里能出啥事儿?痛快回去睡觉,你一天不是屎就是尿的。”
于芹娘不解,往常还是娘说的童子尿是神仙水,她们家神仙水也一直都是蹭隔壁院的,今儿咋还嫌弃上了,但没敢顶嘴,连屋都没敢进:“娘,那有事再叫我。”
在于芹娘离开后,许老太才慢慢掀开被子。
这时候钱匣子也终于消停下来。
这拢共是多少钱呀,啊?
当天累积打赏人数达203人,有人打赏五块,有人打赏一百,钱数不一,但平均到每人头上已过三十。
六两银,外加九十个铜板。
并且有过百条留言,同一个内容,你们必须吃顿好的。
祖孙俩双双盘腿坐在炕上,望着油灯下照着的这些铜板,感动到都给整沉默了。
六两银是什么概念。
在填不饱肚的年月里非要盖新房够扎眼的吧,你都说村里人总拿她家这个说事。可这房子全加起来,包括还往外扩了面积要给村里缴钱,拢共才花六两,还有二两是借的。
许老太抱着一堆铜板躺下身。
此时已经半夜三更,哪有太阳,她却觉得心里好像在装着大太阳。
本以为来到这里,一看这环境寻思完犊子了,往后那上坡路没人拉拔只能靠自己,没想到……
许老太想起在现代时,她很喜欢看我爱我家,羡慕啊,她家哪有那一大帮子人,更喜欢哼哼那剧的歌。
她觉得那歌,就是她此时的心情。
咋唱来着?
你是我记忆中忘不了的温存;你是我迷路时远处的那盏灯;你是我情愿为你付出的人;你是我远离你时永远的回程票。
许老太很感动。
“奶,咱吃鸡吗?”
“吃。”那么多留言让吃,那就是专款专用。你不能说我家有饥荒,我家还缺这缺那目前没资格吃好的。纵然理由有许多,也不能寒了老铁们的心。
并且还要吃就吃得喷香,永远不忘这后援给力的第一桶金。
可问题来了,家里没有鸡。
——
“三姐?”许老太扒板杖子喊道。
郝银花从鸡窝冒头:“嘎哈,又要嘎哈。”
“你家那只不下蛋的老母鸡卖我,你给个实在价,多少铜板。”
“买啥玩意儿?”郝银花以为听茬了,特意到许老太面前又确认一遍:“你这是又要拼缝鸡啦?”
没等许老太扯谎,郝银花就被村里小子急吼吼叫住。
听说孬孩又跑河边豁楞水玩,掉进河里已被人捞了出来,就是浑身打摆子,让家里赶紧去个人。
这不嘛,郝银花一边对许老太说:“就收九十个铜板吧,你要是没有先欠着”,寻思等拼缝挣到钱再给她就行,一边从院里绳上扯一件破衣裳就朝外跑。
跑动间,草鞋还跑飞了。
又回来气哼哼捡草鞋,边忙乎还边骂道:“孬孩掉哪里啦?看我去非扒了他的皮。说多少回大雨过后水很深,里面又是泥又是草,还有往里面尿尿放屁咕咚泡的……”伴着骂声,这回彻底没了影踪。
郝银花走了,于加棍一脸带笑问道,“妹子,想要哪只鸡。”
要不是看在郝银花的面上,又知根知底隔壁院那老母鸡确实养了三年多,白天跑山,晚上回来都恨不得喂苞米啊,当宝似的喂养能油大,许老太真不想看见这恶心老头。
那许老太也特意把孙女叫了出来,还将二儿子留家钻小孔用的握钻杆给了孙女。
这东西是专门钻木头上非常小的孔,很是尖锐。
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所以于加棍就有幸见到了小许飞刀,并且还是在鸡最难抓时,握钻从他面前嗖的一下射中,鸡扑棱两下,倒了。
于加棍被吓的两手哆嗦,好一会儿没缓过神,等回头刚要骂坐在墙头的许田芯,结果他没骂出来。
因为他发现,许老太在掐腰看他笑。
老许家人弄这一出是故意的!
许老太心想:就让你看出来是故意的。你那稍息立正的牙不是喝水漏水嘛,你要是再敢蹲墙根儿搁我面前聊骚,那我就让俺孙女给你扎成筛子,到时漏水算啥,让你浑身都漏风。
“四姨?”郝银花的女儿挑水出现,看眼她爹,又看眼许老太,总觉得气氛不对。
“红娟,你帮我把鸡递过来,刚扎死。”
——
回屋后,祖孙俩又面临一个难题,家里也没有大米。
大家让吃鸡肉配大米饭,那就一个也不能少。
可惜啊,连急赤白脸想吃顿好的还要一步一个坎。
去谁家买米呢?
像村里很少有人会存大米,22文一斤啊,用一斤精米能换不少粗粮,大多数人家哪里能吃得起,除非有非常小的孩子会留一些白米熬米汤。或是像刘里正这种家境非常好的。那就要考虑人选,别咱前脚走,后脚四处讲究开。
许老太思虑好人选,示意孙女先开直播吧,她得和家人们解释解释这顿饭怎么也得晌午才能直播吃上。
直播才打开,许老太还没来得及说开场白,外面突然传来一嗓子:“老姐,大白天关大门干啥,家里都来客人啦进不去。”
来者是原身的老闺蜜满桌子。俩人打小一起玩到大,眼下也一样没了老头,在许老太大伯哥家所在的村里生活。
满桌子从听说香花姐差点嗝屁朝凉就惦记来看看,今日才终于倒出空。
许老太本以为来客就只有满桌子呗,没想到打开大门一瞧,外面还站着另一人。
同村的,老猎户的独女,就住在山边。
听说老猎户没了后,眼前这女娃子照样能上山打猎,备不住还猎过大家伙呢。因为条件不差,目下招个上门女婿,小两口在过日子。她们这些村里婆子凑一起没少嚼舌头。
“大娘,我是特意来寻您的。”
“啥事儿?美壮。”好像是叫这名。
许老太听完是什么事后,随着许田芯和直播间的家人们一起沉默了。
因为有人花钱吃喝,有人花钱点歌,今儿有人要雇她干个活,雇她上门去唠骂人嗑。
她已经这么出名了吗?
是的,那日许老太和赵老太掐架,美壮正好路过许家门口看个全场。所以她想让许大娘帮她骂仗,和她男人那一大帮子亲戚好好掰扯掰扯。
她不会这些。
她生气时,只会要么气得浑身发抖,要么想动手。
美壮有时候还纳闷,有什么可骂的呢,为什么就不能心平气和坐下来扇对方几巴掌。可是想想爹临终前嘱咐她,有些理一定要大声说出来别人才能知晓,否则上来就动手只会落下蛮横名声,将来生的娃都不好找媳妇,她这才上门求助许大娘。让大娘帮忙骂,她就可以专心发抖捏拳头了。
“大娘,您说个数,我给铜板。”
许老太:“……那啥,你家有大米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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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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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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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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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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