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青方看了眼那倔强的身影，思绪复杂。
“大少爷对她大可宽容些。”站在天井处的孙婆婆替月先先说话道。
“如何宽容？”孙青方依旧盯着那房门，“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杀死的人是我。”
“可杀害老爷的人不是她，那时候的她还在襁褓，大少爷不该把心里的仇恨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孙婆婆说道。
“如果传闻属实，那她就不无辜。”孙青方在听说这丫头极可能是越宁甯时就恨不得杀了她。
“大道之行，不责于人。何况传闻岂能尽信？”孙婆婆厉声道。
“你离开丹楹时，说过永不回丹楹。”孙青方转移话题道，“怎么现在又回来了？”
“我是说过永不回丹楹，可这儿是青岑山。”孙婆婆微微激动道，“是瑶小姐曾经住过的地方。”
“那又如何？”孙青方反问道，“当初抛下她的人不是你吗？你怎么还有脸到这里来祭拜她？”
“多年不见，你比以前更高了，也更不讲道理。”孙婆婆收敛情绪道，“瑶小姐因何而病、又为何而死，你们丹楹城的人心知肚明。”
“你——”
“你什么你，老婆子我早已不是你们孙家的家奴，你少对我指手画脚。”孙婆婆霸气地说道。
“既然不是孙家的人，那你何以出现在孙家的宅院？”孙青方质问道。
“你真搞笑，明明瑶小姐临终前将青岑山庄送给了我，这里何时成了孙家的宅院？”孙婆婆不愧是跟月先先同一屋檐下住过的人，骂起人来很有月氏的风范。
“我要收回你的姓氏，不准你姓孙！”孙青方被眼前的老人家气迷糊了。
“幼稚。”孙婆婆差点被气笑了，“谁稀罕跟你们一个姓？”
孙青方气得要死，这老太婆还是一如既往地会惹人生气。
“你是老人家，我不与你计较，今晚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孙青方倨傲地说道。
孙婆婆直接送他一个白眼。
“我听到我妹妹的侍女在前面叫门，你去开一下门。”孙青方语气放软道。
“怎么，丹楹城的城主千金，回家没人给开城门吗？”孙婆婆回道，“要开自己开去，我要给丫头送宵夜去。你关了她半天，没发现她还病着呢吗？没同情心的玩意儿！”
“你——”孙青方的怒火被成功激活。
径直走到柴房门前拍门的孙婆婆丝毫不把孙青方的怒火放在眼里。
对她来说，孙青方对她的成见是根深蒂固的，她也没必要控制自己的情绪给他好脸。
装慈祥老太太，多累得慌？
就像当初她问窦霄霄，“为何对瑶小姐那么好，对三小姐就那么苛刻？”
她的回答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此情此景也一样。
三小姐牺牲了自己换取了她们母女的自由，结果他们却把她当成破鞋一样丢弃。琇書蛧
她就是不喜欢孙青方，那家人的血液里透露着蚀骨的凉薄。
“啪嗒。”
月先先开门晚了，一开门就听到孙婆婆的泪珠落在了满是灰尘的门槛上。
“怕你没胃口，给你做了稻草鸭。”孙婆婆连忙跨进门道。
“婆婆您自己点下灯。”月先先低声说道，“我眼睛一到晚上就看不清东西。”
“夜盲症发作了？还是毒发了？”孙婆婆忙问道，“峨桓知道吗？”
“不要紧，只是看不见，没有别的毛病。”月先先解释道，“她应该知道了。”
“你们俩是不是又吵架了？你怎么会独自一人跑来这种地方。”
“我听人说这儿的地好，却无人耕种，所以就过来看看。”月先先回道。
“这儿荒废着是有原因的。”孙婆婆点亮了灯，将月先先拉到灯前仔细检查了一番，“眼睛看起来还是那么好看，只是没了光彩。这衣服不合身，一会儿我给你改改。手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泥巴？”
月先先嘿嘿一笑，孙婆婆四下一看，才发现有一处墙角的东西堆得不太自然。
这丫头深知自己打不过孙青方，居然闷声不响地在屋里挖起地道来。
“我跟他不是一伙儿的！”孙婆婆气道，“我把你带过来，是不想你进丹楹城！”
“我现在知道了。”月先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孙婆婆搬开杂物一看这地道的深度心里直呼好家伙，就跟月先先在这儿挖了半年似的。
“你爱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得先吃完饭。”孙婆婆气道。她就进城买点东西，回来地道都要挖好了。这，谁关得住她？
“婆婆，你还没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月先先问道，她虽然对孙婆婆没有戒备，但也好奇这种巧合。
“一位故友的祭日快到了，我回来陪她说说话。”孙婆婆说出了实情。
月先先没有追问那位故友是谁，因为她跟孙婆婆的年龄差，注定不可能有共同好友。
“流姯？”孙婆婆看着吃鸭的人忍不住喊道。
“嗯？”月先先抬起一张脏脸，等着孙婆婆继续说下去。
孙婆婆知道自己有点多管闲事，可有些话憋在心里不说，她觉得对不起那些死去的人，“如果可以的话，别去找你外祖母……她不值得。”
月先先听懂了孙婆婆的言外之意，也明白孙婆婆说这样的话是出于好意，于是心领神会道：“我外祖母已逝多年，我没有外祖母的。”
“嗯，接着吃吧。”孙婆婆满意地点了点头。
月先先刚夹了块肉放嘴里，柴房的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穿蓝衣服的小丫鬟大喊道：
“老太婆——”
“哪里来的没教养的东西，进门前敲门不会吗？”孙婆婆双手护住油灯不怒自威道。
“你——”
“滚出去！”孙婆婆站在桌前斥责道。
“孙婆婆一大把年纪了，何必跟个小丫鬟计较？”孙葵秀脸上面子有点挂不住。
“不跟她计较跟你计较？上梁不正下梁歪，丫鬟不会教就别带出门！现眼的玩意儿。”孙婆婆呛声道。
月先先暗自叹服，几个月不见，孙婆婆的骂功见长啊。
“葵秀没有恶意，只是我肚子饿了，想起婆婆最擅长厨艺，于是想请婆婆——”
“饿了那水缸里有水，想喝多少管够。”孙婆婆不耐烦地指着院子里原本栽种着荷花的缸子道。
“孙婆婆！”孙葵秀跺着脚道。
“我不姓孙，我也不是你婆婆。”孙婆婆霸气回应道，“凭什么管你吃喝拉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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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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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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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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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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