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听在耳朵里,实在是魔幻之极,讽刺之极。
谁能料到名震摩恩的拜兰公,半年前还意气风发地想要篡夺摩恩王位的温士顿,
此刻,
在山穷水尽的最末,
竟然将一切的希望寄托在那个被他软禁在拜兰堡,视作傀儡而不屑一顾的“女婿”。
自己这位骄傲的父亲,终究还是服软了。
情理之外,却在意料之中。
细细想来,父亲的做法其实真的无可厚非。
换作梅莉自己可能也会做同样的事。
王国日渐衰退,身为护国大公的他不可能感觉不到焦急,也难免会产生取而代之的想法。
以前,是蔷薇王后的存在压灭了这种想法。
而后来,
先王查理斯昏庸无道,王后的一对儿女又是年少不经事。
这种想法便升了起来,并随着内战的爆发愈演愈烈。
温士顿·拜兰不再是护国公爵了吗?
未必。
至少直到现在,这位老公爵都没把镇守边防的部队调回来。
温士顿·拜兰不再忠于王室了吗?
……或许,也是未必。
在老公爵的预想中,未来入主王都后,王位依旧是弗雷德里克的。
梅莉为王后,而他自己则是摄政。
在梅莉的印象里,父亲只提过要让自己解决掉殿下,但从没说过要亲自坐上王位这样的言语。
大王子身处拜兰堡虽不受待见,却也是丰衣足食,父亲会尽量满足他的所求。
即便是到后来,父亲察觉出了大王子的非同凡响,也只是加强约束,从未起过杀心。
会不会从那时起,父亲的心中就已经出现了类似的念头。
正如卢修斯说的那样,无论如何,温士顿·拜兰也是弗雷德里克的岳父。
不管是通过何种方式,只要最终入主金狮堡宫的是大王子,拜兰公爵就不可能有什么危险。
家族纵然会受到打压,也在能承受的范围内。
可如果是罗德里克坐上那把椅子,以他的手腕,拜兰家怕是过不了几年就要彻底消失了。
梅莉轻叹了一口气,细细回忆着临行前殿下对自己的叮嘱,开口道:
“爸爸,撤兵吧。”
老公爵嗤笑了一声,沙哑着道:
“撤?这就是他的办法?”
梅莉摇摇头:“不,这是女儿的想法。现在正是撤退的最好时机。”
拜兰大公刚要驳斥,梅莉便紧接着道:
“现在撤兵,二王子不会追击的。”
“不会追击?”
老公爵眉头一皱,脸色有所复明。
“父亲,你一直在帐内,没听到刚才的国王诏令吧。”
梅莉说着递上一张抄写满文字的皮纸,正式诏令的内容。
原本她就是来传达这件事的。
拜兰大公一把接过皮纸,阅览片刻后,却是揉成一团丢进火盆。
“什么带甲百万?什么退群魔大帅?还共享山河?这毛丫头失心疯了吗,把梦话写进诏书里?”
梅莉心中又是一阵无奈,事到如今,父亲还是摆脱不了固有偏见。
明明已经在两位王子的身上都栽了跟头,怎么还学不乖。
她只得道:
“爸爸,您没发现吗?前天,本该是卢修斯哥哥攻打康斯顿城,可如果他真的成功了,这封诏令又怎么可能传到这里?”
睡眠不足变得僵硬的大脑终于在此时运转起来,拜兰大公缓缓睁大眼:
“这么说……卢修斯……败了?”
“不!不可能!康斯顿城我去过,那里连城墙都没有,怎么可能挡住我重甲骑兵团的冲击?”
“哎呀爸爸!”梅莉急直跺脚:“怎么挡住的重要吗?当务之急是撤兵回防,否则我们腹背受敌就真的没有返还的余地了!”
“可是罗德里克那小子……”
“二王子不会的追击的!”
梅莉指向帐外:
“他们已经开始撤兵了!”
“殿下,为什么要命令撤军?”
莱茵河畔,国王行宫。
弗兰气喘吁吁,身上的甲胄还沾着血污。
他是马不停蹄一路从战场赶回来的。
刚进房间,就看见自家殿下早就卸下金甲,换上了宽松的衣袍,正摇着酒杯站在窗口观赏莱茵河的景致。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音量都拔高了几分。
“我们还差一点就能将拜兰军彻底击溃了!现在撤兵,不是放虎归山?”
也难怪弗兰会生气。
军队奋战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把顽强的拜兰公爵逼入绝境,却在胜利的最后时刻,被他们最信任、最敬仰的王子殿下了撤退的命令。
嘶……
什么情况?
臣等正欲死战,陛下何故先降???
“现在停止进攻,一旦拜兰军退守要塞,那形势就彻底逆转了!拜兰大公不会再给我们和他野战的机会,以后再想拿下南境只能是旷日持久的攻城战!那是真正的绞肉机,王国经受不了这样的损失!!”
他带着一阵劲风,几步迈到罗德里克身前,单膝下跪:
“殿下,请收回这条决策,我们不能撤!”
仔细看得话,会发现这位年轻的北境大公弯曲的小腿隐隐有些颤抖。
就在不久前,第三步兵师的奥列罗将军,擅自更改王子的战术布置结果被砍掉了脑袋。
只不过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奥列罗是活该。
而现在,
整个军团上下二十六位将军几乎是一致对撤军的决策提出质疑。
谁都不想撤,可谁都不敢不撤。
怎么办?
只能进谏。
那么问题来,
二十六位将军中,
有谁能够当面反驳“黄金王子”罗德里克殿下的战术决策后,还能保住脑袋呢?
身前的殿下缄口不言,可弗兰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见鬼!
这比在战场上冲杀的压力还要大!
也得亏他是罗德里克的童年玩伴,
换成其他人,就凭那一句“不能撤”,这会儿就该魂归太阳神国了。
窗外莱茵河平静流淌,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可罗德里克的思绪却完全没放在美景上,耳畔边还回荡着那个圃人尖锐却震耳欲聋的宣告。
“金狮归来之日,凭君所指,共享山河!”
那个圃人,他认识。
名字已经忘了,但脸还记得,毕竟没有肉须的圃人就像娼馆里的处女一样稀有。
那就是自己派去潜伏在妹妹身边的间谍。
半年前忽然杳无音讯。
果真是叛变了。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胯下骑的那玩意儿。
一条毒龙。
人,骑在龙的身上。
【龙骑士】
目睹这一幕的瞬间,二王子的心中几乎是立刻浮现出了这个单词。xǐυmь.℃òm
一个盛行于黄金时代,如今早就消失的传奇职阶。
老实说,那个熟稔的坐在龙背上,挥舞着黑铁十字旗的圃人让罗德里克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
这时拜兰公爵这种层次的对手从未给过他的压力。
恍惚间,那个曾经出现在棋盘对面的身影似乎更加清晰了一些。
“来,我陪你玩玩……”
罗德里克的拳头猛地攥紧,声音止不住的带着一点兴奋:
“弗兰,他终于要出手了。我竟然……是这么的期待。”
弗兰一愣,忽地有所恍然:
“殿下,您是因为来自公主殿下的诏令才收兵的吗?”
罗德里克微微点头:
“我不喜欢给别人做嫁衣,更不喜欢成为嫁衣。”
“我不会收回命令,让全军退回莱茵河后驻扎待命。”
他眯起眼睛,声音压得很低:
“你不是说攻城战是真正的绞肉机吗?”
“让他们绞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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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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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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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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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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