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风低头凝视着青瓷墩。
徐胖子道:“你该不会怀疑,那些媚书藏在青瓷墩里吧?”
“不可能的,那种妙书,先皇是要随时看的。难不成看一次就要砸一个青瓷墩?”
常风点点头:“是啊。不可能藏在青瓷墩里。”
他站起身环顾东暖阁。遗漏了哪个地方呢?
常风的目光,又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那八个青瓷墩。
他用手扶着青瓷墩,挨個晃了一下。
在晃到第八个青瓷墩时,那青瓷墩发出“咚隆”一声响。
常风和徐胖子对视了一眼。同时脱口而出:“里面有东西!”
青瓷墩是密封的。如果想看到里面的东西,只能砸碎。
听声音,墩中所藏并不是书。但常风还是有一丝好奇:“万贵妃以前用过的青瓷墩里,会藏着什么呢?”
过了一会儿,弘治帝和张皇后用完了晚膳,回到了东暖阁。
弘治帝问:“找到了嘛?”
常风道:“回皇上话,媚书没找到。可这青瓷墩中却似乎藏了东西。”
说完他晃了晃青瓷墩:“咚隆”。
如今的坤宁宫管事牌子,是内官监掌印李广所兼。
李广道:“皇上,这八个青瓷墩,乃是万贵妃所用。老奴还没来得及换掉。”
弘治帝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也想知道里面藏得是什么。
弘治帝吩咐道:“快过年了。有道是碎碎平安。李广,你去外边的大汉将军那儿拿个金瓜。把这个青瓷墩敲碎。”
李广领命而去,不多时拿着一个金瓜折返回来。
他朝着青瓷墩用力一敲,只听得“夸嚓”一声,青瓷墩四分五裂。
众人定睛一看。一堆碎瓷片里,有一枚铜质长命锁,一件带着斑斑血迹的孺裙。
弘治帝见到这两样东西,脚下一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亏张皇后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在宫中承受了十几年的明枪暗箭,弘治帝早就练就了过人的胆魄。
但看到这两件东西,他却脸色发白。
张皇后问:“皇上,您不舒服?”
弘治帝再也忍不住了。他俯下身去,将长命锁拿起,又将带血的孺裙紧紧的搂在了怀中。
张皇后问:“皇上,这两件东西是?”
弘治帝带着哭腔说:“这长命锁,是朕百日时,朕的恩公张敏在宫外找铜匠打的。五年前在东宫里丢了。朕找了许久都未找到。”
“这孺裙,是朕的生母纪太后,生前最喜欢穿的。看上面的血渍,应该是她被害时流的血!”
常风等人看到弘治帝伤心欲绝,大气都不敢出。
张皇后怒道:“万贞儿真是该死!谋害了纪太后不说。还要将纪太后的孺裙、皇上的长命锁放进青瓷墩里。”
“这不是要将皇上的命和纪太后的命永远压在她屁股底下嘛?”
李广是张皇后入宫后,身边的第一个管事太监。一年时间过去,他已算是张皇后的心腹。
李广连忙道:“皇上,皇后娘娘,万家三兄弟如今都回了青州府诸城县。要不要让锦衣卫的人去诸城......”
弘治帝摆了下手:“不。朕已经恕了他们。君无戏言。”
弘治帝看着那件孺裙,愈加悲伤:“朕记得朕五岁生日时,母后曾穿着这件孺裙,抱着朕,给朕唱过一首她家乡的歌。”
“十万大山高又高,打把火钳掐在腰。哪家姑娘不嫁我,关起四门把火烧!”
弘治帝的歌声中,充满着哀伤。
常风听到这首歌,不禁汗毛倒竖。
他心中暗道:纪太后以前就是广西叛匪家的女儿。断藤崖之战后,她被献俘进宫当了宫女。
那个广西叛匪头子也会唱这匪歌。
该不会......我之前拿绣春刀亲手宰掉的叛匪头子,是纪太后的娘家人吧?
常风已经不敢想了。这件事,他会永远烂在肚子里。
弘治帝意识到自己在臣子们面前失态了。
他对张皇后说:“你陪我出去走走。”
转头他又吩咐常风:“再给你们两刻时辰,在坤宁宫中查找媚书。两刻后还找不到就算了。你们离开坤宁宫。朕另觅它法赶走庸相。”
常风拱手:“是。”
常风知道,就算找不到媚书,弘治帝也不会责罚他。
可是,这是他在弘治帝眼皮子底下办的差事。如果最终不了了之,那不成了脸没露成,露了屁股?
他太想在新朝初立后,为弘治帝再立大功,证明自己的价值了。
况且。找到媚书,赶走万安,不光是为了他自己立功受赏。也是为了天下苍生!
不先清扫干净朝堂这座大房子,何谈清扫天下?
还剩下两刻时辰。虽是隆冬,常风的脑门上却急出了汗珠。
张皇后陪着弘治帝,来到了宫巷中散步。
二人一边走,一边抬头望着冬夜的圆月。
弘治帝的手里,紧紧攥着带血的孺裙和长命锁。
张皇后道:“皇上,臣妾不明白。您为何不杀了万家三兄弟,为纪太后报仇?”
弘治帝道:“母后是为保护朕而死。张敏是为保护朕而死。”
“听怀恩说,宫中为保护朕而死的宦官、宫女,不下数十人。”
“他们保护朕,是为了有朝一日朕能成为大明天子!朕做到了。”
“他们若在天有灵,一定盼着朕勤政爱民、励精图治。让天下人都过上太平日子。”
“相比于复仇,他们更想看到在朕的治理下,大明能够出现盛世光景。”
“要做一个明君。就必须学会宽恕。怀恩有句话说得好,宽恕比复仇更需要勇气!”
张皇后始终是个小女人。用后世的话说,她的格局不够大。
张皇后道:“臣妾还是觉得。子报母仇,天经地义。”
弘治帝凝望着天空中的一轮明月,不再说话。
东暖阁中。
时辰一点一点的流逝。
眼见弘治帝亲自下达的任务就要失败。
常风在东暖阁中来回走着,焦急的看着遗漏了哪些地方。
李广道:“常千户,找不到就别找了。总不能耽误了皇上、皇后就寝。”
常风转头想跟李广说话,脚步却没停。
冷不丁,他一头撞上了栖凤榻对面的书架。
常风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暗骂晦气。m.xiumb.com
片刻后,他的眼神停留在了书架上。
他问李广:“历代皇后寝殿内,都立有书架摆放书籍嘛?”
李广道:“以前似乎没这规矩吧。万贞儿那厮鸠占鹊巢,入主坤宁宫后,让人在寝殿内摆了这个书架。”
“呵,她爹以前就是个县衙椽吏,管打板子的。斗大字恐怕识不得一箩筐。能教出什么识文断字的女儿来?”
“万贞儿纯粹就是猪妖捧书本,硬充太学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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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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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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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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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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