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糊的老眼一如往日,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扫视。
可当视线掠过那挨着门口却空无一人的干草床时,他的双眼骤然清醒。
他猛地站起身,无视了身边苍老妻子的抱怨咕哝,披上件褂子就奔向木门。
“人呢?那个猎魔人呢,跑了?!”
老艾伦神情焦急,这事不是没可能。
毕竟推己及人,谁要是给他头上摊上个赔本做好事的差遣,能跑他也跑。
“不行!他不能走!我得......”
渔场还要开拓,更多的渔获就指着这个了。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跑了呢?
嘴里还在嘀咕着,老艾伦一把拉开了家里的木门。
但就在打开大门之后,这个村庄的长老,村子中见识最广的老人就张大嘴巴,愣在了门口。
天上的乌云还笼罩着威伦,蒙蒙细雨仍在飘落。
蓝恩则端着那把弑师得来的熊学派钢剑站在雨中。
清亮的手半剑身直指向前,举在侧脸。
那个年轻的狩魔猎人,此时的眼神完全集中。
就算是老艾伦顶了天只见过爵士手下的税务官和他领着的士兵,根本没见过成名的剑手。
但在这一刻他却莫名的咽了咽口水,诞生一种感叹——
“......太稳了。”
那把剑被端得太稳了。
就算是他这种只握过鱼叉、渔网的人也能轻易感觉到。
那年轻人握剑的手简直稳到不正常!
人对于自己的身体能将什么事情做到什么地步,其实潜意识里是有一个概念的。
所以在蓝恩的故乡世界,人们在纷乱的信息流中,就算是见到了自己这辈子连听都没听过的技艺。
但只要掌握这个技艺的大师将自己的水准露两手,观看视频的观众也会无法控制的发出惊叹。
他们可能不知道将某件事做到某种程度需要付出多少努力。
但是本能的,他们就是能感觉出来,“我这辈子都做不到,这差距太远了”。
于是赞叹和仰望的感情便会从内心油然而生。
老艾伦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在蓝恩的手上,平直清亮的剑身就像是无风的湖面。
若是没下雨还好,现在在雨中,就更能感觉到那份强到不正常的稳定性。
雨点砸在剑身上,就像是落在了地面的石头上。
在老艾伦的呆滞之中,一声深沉的呼吸自蓝恩的胸腔响起。
然后长剑和身体开始舞动。
那是一种奇特的剑术,重心在左脚和右脚上来回变换,但往往同一时间只在一只脚上,然后通过旋转、横跳来完成转换。
就算是外行人也能看出来,这是一种相较于传统骑士剑,非常注重灵活性的剑术。
毕竟猎魔人所面对的怪物,它们的力量大多不会弱于一个全甲重骑兵的冲锋。
没人能在这种攻击下正面硬抗,只有依靠灵巧。
而重心变换频繁所带来的发力不流畅、攻击力降低,则会有剑术中的旋转动作弥补。
离心力是剑术大师的好朋友。
“甩”起来的剑身能够充分的画圆,而在角速度如此巨大的情况下,如果活用线速度最大的剑尖,甚至能够将穿戴板甲的人体一切两半!
而熊学派的剑术则在他们优越的体质基础上更进一步。
在攻击时,熊学派剑术会更为激进,在旋转的同时连重心一起利用起来,牺牲了一部分转圜的余力,却能以成倍的威力压向敌人。
甚至于以前在波尔东狩猎奇奇魔的时候,那些类虫生物的外骨骼更像是被剑刃“抽碎”,而不是“切开”。
这种控制重心的进阶技巧,也正是现在蓝恩在曼妥思的协助下想要充分解析、掌握的东西。
“先生,在我们的训练规划里,您的剑术基本功项目已经合格,但据我分析,熊学派更进一步的剑术技巧却好像是并不太重视剑术的稳定性。”
“你是说,我完成度过高的基本功训练反而阻碍了熊学派特色剑术的修习进展?”
“不,我认为任何时候,基本功都是重中之重,也许是我的解析和训练规划仍旧不完美。”
“明白了。”蓝恩在心里默念。
他并不因为曼妥思的消息而心思起伏,这种技巧的分析源头本就只有他所见的,波尔东的几次战斗经历而已。
但是说到底,对智脑来讲,出现“摸不准”的情况就还是算力不足。
还是要落在权限升级上。
“先继续分析现有资料,完善训练计划。”蓝恩慢慢放下剑,收回背后剑鞘。
“我现在欠缺的知识还很多,剑术方面也还不急。有人来了。”
与智脑的对话暂时告一段落。
老艾伦在蓝恩停下了旋转的剑舞之后,才拘谨的靠近。
好像他才是这村庄里的外来人一样。
蓝恩看着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刚才在想什么。Χiυmъ.cοΜ
“别担心,我不会走的。你们这里还有一户受害者的家庭,学派的补偿不会停下。”
云淡风轻的语气,和昨晚一样。
但是老艾伦并没有像是昨天谈论这个话题时那样,感觉到莫名的恶寒。
实际上年轻人在昨天夜里就想清楚了。
这就是个随时死人也毫不奇怪的世界。
自己的道德观、人生观确实如波尔东所说,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那个棕熊似的男人,在将要步入死亡时对杀了自己的学徒说“你已经在地狱”了。
而蓝恩在当天就亲耳听闻了一桩人间惨剧,并且感觉到了强烈的无力感,和由此而生的痛苦。
这感觉确实让他......恶心到想死!
但是说到底,这也揭示了一个他早就清楚的道理——没有力量就没有选择权。
不仅是需要“让自己活下去的力量”......而是“活着并维持自己意志的力量”。
怨天尤人的废物已经够多了。
“力量的种子”就在自己的怀里揣着,“力量的指引”就在自己的大脑中运作,蓝恩可不准备在这里停下。
“走吧,我们开工。”
年轻人扭扭脖子和手腕,平淡的说着。
昨晚加急缝补的棉甲外罩已经取代了破烂的蓝色棉甲。
长及小腿肚的长袍,在两肩和胸口外附还沾着血迹的大片皮甲。
人靠衣装,蓝恩此时器宇轩昂,准备面对今天的怪物和挑战。
老艾伦看着已经进入状态的猎魔人,挠了挠下巴,试探着说。
“要不......咱们先吃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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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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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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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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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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