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奥利维亚就能够明显注意到,华莱士的脖子微微僵硬住,那种惊慌那种混乱,甚至比此前柯克提起丹娜的时候还要激烈汹涌,如同被掐住喉咙。
果然,熟人还是不一样。
有一点点激动呢。
不由地,奥利维亚就想起柯克依靠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刺杀布隆伯格的犯罪嫌疑人前往十四分局自首的传闻。
但转眼,华莱士就已经找回镇定——
至少表面看来如此。
华莱士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那些照片上,不敢直视柯克的眼睛,但细细观察就能够注意到,他的视线焦点已经不在照片上,这个动作是为了逃避眼神交汇避免露怯而已。
华莱士已经没有了那份从容。
“噢,我不知道,你居然还会其他语言。那是……咳,拉丁语吧?”华莱士,试图重新掌握主动。
柯克没有嘲讽也没有戏谑,而是以一种探讨学术的专业认真态度,开口说到,“噢,拉丁语,我一直非常想要学习,这是我人生清单里必须勾掉的一个项目。”
“但有些遗憾,贪多嚼不烂,我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目前还是在努力学习法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也正在尝试接触,哦,刚刚就是意大利语,一点点尝试。”
“我不懂意大利语,也就是生搬硬套表演看看。”
双面镜后面,奥利维亚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
柯克真的非常非常非常讨厌,一口一个“我没有复习”的学霸口吻,轻而易举就刺中要害,因为他知道应该如何戳伤口,一戳一个准。
此时就可以明显感觉到,华莱士唇瓣上的血色在慢慢消失。
而且,这还不是全部。
“那句话翻译为英文后,味道就不太对了。”
“我将自己的房子做成了绞刑架。”
这次,则是英语。
华莱士的脖子肌肉越发僵硬起来,他试图开口,试图找回从容,但事与愿违,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
柯克似乎有些意外。
“嗯?我还以为我们应该能够有些共鸣,并且展开深入讨论呢。”
“刚刚那句话,出自但丁的‘神曲’,我在你的书架上看到了三个不同版本的‘神曲’,我还以为你非常喜欢呢。”
华莱士如同雕像一般僵硬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就连抬头的动作都做不到。
呵。
耳边传来轻轻的气流涌动,就好像柯克的嘲讽一般。
不等华莱士反应,柯克就稍稍压低声音,如同窃窃私语一般,轻声说到。
“你不会为一只蝼蚁的死亡而落泪,因为生死就是一种宿命。”
“甚至于,你相信自己就是神衹,正在净化人间。”
“但这里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柯克的手指,一一放在那些受害者的照片上,非常神奇的是,华莱士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柯克的手指一起移动。
“克里斯-亚当斯。”
“以赛亚-罗宾逊。”
“菲利西亚-桑兹。”
“玛琳-格罗夫。”
“克拉克-皮尔斯。”
“丹尼斯-柯蒂斯。”
“塞斯-约翰森。”
最后。
“莫里斯-贝里(Morris-Berry)。”
名字,一个接着一个罗列,那一张张脸孔就因为赋予名字而变得鲜活起来,照片似乎也具有了生命力。
“他们,不是蝼蚁。”
“而你?”
“也不是神衹的使者。”
“哦,我知道现实非常残酷,真相非常血腥,但我想,这就是我们的宿命,自己的房子成为自己的绞刑架。”
轻声细语之中,却能够看到华莱士的盔甲面具,一点一点分崩离析——
不再是笑容。
没有镇定,没有从容,也没有平静,那些隐藏在面具底下的慌乱和焦虑,宛若洪水一般决堤而出。
“哈!”
华莱士毫无预警地发出一个笑声,但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反而是紧张兮兮地捂住嘴巴,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
“哈哈。哈!”
恐惧和笑声的矛盾,碰撞出一种诡异。
满头大汗,面红耳赤,整个人陷入崩溃,惶恐不安的眼珠在剧烈颤抖着,身体也无法控制地抖动。
然而,柯克依旧没有停止。
“呵。”
“你以为自己正在净化世界,但事实上,你只是一个试图摆脱母亲阴影却从来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的可怜虫而已。”
“你知道吗,宙斯为了复仇,不仅下药父亲克洛诺斯,让父亲将此前被吞下的五个兄弟姐妹全部吐出来,而后联合巨人们,最后击败克洛诺斯,成为第三代神王。”
“显然,这是一段坎坷而艰难的道路,但宙斯做到了,亲手弑父,成就众神。”
“而你?”
“不,你没有这样的勇气,即使看着丹娜失去知觉躺在呕吐物里,你也依旧没有勇气,如同懦夫一般转身逃走。”
“然后,你选择了什么?”
“如同每一个懦夫一样,你选择欺压攻击比自己更加弱小的对象,将自己的愤怒和挫折朝着他们宣泄。”
“所以……”
一个停顿,完全感受不到柯克的雷霆万钧,甚至还能够看到他的嘴角轻轻上扬起来。
“感觉如何?”
“踩死一只蝼蚁?你不害怕,也不恐惧,但割破喉咙的那一刻,你是否感受到了快感?”
“就好像……”
轻声细语。
“割破丹娜的喉咙一样,你的脑海里一定在想象这样的画面,对吧?”
空气,凝滞。
奥利维亚打了一个寒颤,她完全没有想到,柯克居然真的说出口了,兜兜转转的最后还是说出口了。
如此离经叛道,又如此大胆疯狂。
“华莱士,告诉我,当你双手沾满鲜血的时候,你感觉如何?”
不由地,奥利维亚也屏住呼吸。
因为她知道,柯克就要成功了,他就要攻破华莱士的防线拿到认罪自白。
缓缓地,华莱士抬起眼睛,再次看向柯克,那种恐惧与绝望交织的情绪,在瞳孔深处掀起一场风暴。
瑟瑟发抖,摇摇欲坠。
“哈!哈哈!哈哈哈!”
华莱士突然再次爆笑起来,却不是嘲笑,而是如同打嗝一般,控制不住自己的大笑,笑着笑着就能够感受到灵魂的扭曲和颤栗,如同疯子一般。
“不,我不……”
“哈。”
“柯克,我没有……”
华莱士试图辩解一番,但笑声如同脱缰野马一般在审讯室回荡着,凄厉而苦涩、悲伤而绝望。
喜剧的内核,其实是悲剧。
“哈哈。哈。哈哈。”
华莱士如同丧心病狂一般抽搐起来,笑声就这样一溜烟往外冒,看起来就要口吐白沫直接昏倒的时候——wWW.ΧìǔΜЬ.CǒΜ
赫。
毫无预警地,华莱士就控制住了,不仅控制住了,而且嘴角的笑容如此轻盈又如此绚烂,轻轻上扬。
然后。
一呼一吸之间,华莱士就已经恢复了平静,如同一百八十度漂移一般,风暴就消失不见,太过突然。
“但是。”
“你无法证明。”
噗。
如同一枚石子丢入平静湖面一般,山呼海啸全部平复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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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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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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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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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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