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隆伯格轻笑出声。
“看来,有人是谦虚了,应该不仅仅只是知道而已。”
简简单单两句话,布隆伯格立刻意识到,眼前的年轻人不简单,信手拈来的应对只是一小部分而已,从容不迫的姿态悄无声息地展开平等对话,这才是真正的底蕴,于是,他又顺势继续自嘲了一句。
“噢。我真不应该在专业人士面前卖弄,这不,一下就将自己的老底全部暴露出来,这下就出糗了。”
一句话,柯克就不由想要为布隆伯格竖起大拇指。
刚刚这句话明显是以退为进,布隆伯格未必就真的羞愧难当,而是以这样的姿态表示话题到此为止。
一句谦虚,一句客套,同时也是一个台阶。
如此一来,即使是真正专业人士想要咄咄逼人得揭穿布隆伯格的挂羊头卖狗肉,恐怕也会及时刹车。
厉害!
柯克也谦虚地摆摆手,“我也就是在网络上看到一些金句鸡汤,用来装装样子,彰显自己的底蕴,但讨论真正的文学,恐怕就要找机会尿遁逃跑了。”
“哈!”布隆伯格再次笑了一声,“看来网络时代的年轻人和我们这些老古董也都一样,科技进步了,文化与陋习却依旧以一种奇妙的方式传承下去。”
柯克,“有一个词可以简单概括。”
“嗯?”
“人性。”
布隆伯格微微愣了愣,放声大笑起来,“好一个‘人性’,可不是嘛,这就是人性,没有人能够例外。”
爽朗的笑声着实太喧闹,耳膜嗡嗡作响,结果“砰”地一声,灰西装就从里面隔间冲出来,满脸惊恐。
灰西装看看同样惊恐的卡勒姆,又看看满脸吃瓜的柯克,最后视线落在布隆伯格身上投去询问视线。
布隆伯格头也没回,大气地挥挥手,“你继续忙你的,这里没事,谈话一切顺利。”
也不等灰西装回话,布隆伯格又再次看向柯克,“所以,你刚刚看出什么来了吗?”
“呃……”吃瓜群众的表情有些为难,“这个话题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我这瓶水,就连半瓶都没有,也就是底部浅浅一层,晃荡晃荡都溅不出水花的。”Χiυmъ.cοΜ
噗。
卡勒姆连忙低下脑袋,竭尽全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感。
布隆伯格却不相信——
如果对多萝西-帕克或者这些文学家信笺的收藏一无所知,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更不会主动提起。
为了避免暴露自己的无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提及。
他这办公室十年时间里进进出出无数人,真正识货的还一个都没有,他认为这年轻人不是无的放矢。
“嗯……”布隆伯格沉吟一声,眼底依旧带着些许笑容,“看你不愿意多谈的样子,估计问题很严重。”
柯克撇了撇嘴角,露出一个牙疼的表情,也没有再继续拖拖拉拉卖关子,“我只是猜想,它可能是伪造的。”
布隆伯格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等待一个劲爆的答案,但柯克的话语和预期有些不同,还是难掩意外。
“噢。”
“这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布隆伯格也非常坦然,但是,意外的惊讶转瞬即逝,随后就恢复沉稳冷静的笃定,没有任何动摇。
显然,他有着百分之百的自信,这份信笺是真迹。
布隆伯格想,眼前这个年轻人试图卖弄一番制造深刻印象结果搞砸了,但也不意外,他年轻的时候也犯傻过犯错过,这就是生活必须缴纳的学费,一位小小私家侦探试图在市长面前留下印象也无可厚非。
不仅没有愤怒,而且布隆伯格还流露出些许欣赏。
“怎么,你拥有真迹?”布隆伯格说。
柯克连连摆手,“没有,当然没有,我的收入非常清白,IRS(国税局)可以随时确认我的银行流水。”
布隆伯格居然没有能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慢了半拍才意识到,这年轻人在调侃这些收藏的昂贵,以私家侦探的“微薄收入”根本就不可能拥有真迹,而潜台词则是在调侃布隆伯格的奢侈。
眼前的家伙,果然是个妙人。
布隆伯格却是脸色一板,“那你是在暗示我的收入需要清查一下?我们现在需要给IRS打电话吗?”
说变就变,反将一军。
卡勒姆,糟糕,柯克闯祸了!
柯克却没有慌张,而是流露困惑的表情,认真想了想,“然后由彭博社发出报道吗?”
布隆伯格,彭博社创始人,亿万富翁,福布斯榜上有名,甚至放弃纽约市长的薪水,只是象征性地收入一美元作为工资而已,柯克不认为布隆伯格会买不起艺术藏品。
布隆伯格非常意外柯克的冷静,再次打量了一番,空气微微有些凝滞,但很快,笑意就爬上眉宇。
“不,我们不与任何媒体合作。”
柯克轻轻颌首,“也是,这个事件没有达到召开新闻发布会的级别,哦,我是说多萝西-帕克的信笺。”
布隆伯格,“你是说伪造的?”
这次,柯克没有回避,而是点点头表示赞同,“请问一下,这儿有放大镜吗?”
也许,他们需要仔细看看这封信。
上世纪二十年代,电话尚未普及,电报则必须前往邮局,所以书信依旧是人们日常沟通的主要方式。
不止是远距离联系,同城信笺也因为交通不便同样普遍,信使们承担起穿行于城市传递信笺的工作。
当时,大部分人依旧习惯手写信,钢笔也是最常见的礼物;但作家们不同,小部分作家也依旧热衷手写信,一部分作家们则开始用打字机完成工作,最后在信笺结尾签名,以这样的方式留下印记。
也正是因为如此,伪造书信的难度大幅度降低。
如果是手写信,从头到尾通篇都必须模仿笔迹才行;但打字机的话,只要打字机款式以及墨盒一样,那么伪造一个签名就可以完成了。
当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伪造这些作家们书信的最大困难在于,强烈的个人风格。
从用词习惯到行文风格再到兴趣爱好乃至于他们和其他作家的关系等等,也就是说,内容才是难点。
眼前这封信,正是打字机书写最后附上签名的形式,而布隆伯格笃定信笺真实性的一个关键就在于:
内容。
的确,私人信件的内容真假无法确认,毕竟这些作家都已经是一捧黄土了;但属于多萝西-帕克的语气、用词、风格、行文等等却是只此一家,根据她为“纽约客”撰写的那些诗歌与文章就能够看出来。
——对此,柯克无法反驳。
事实上,柯克没有说谎,他对多萝西-帕克的了解也就是皮毛,除了一些诗歌一些经历以及一些金句之外,也就没有多少了,他没有深入了解这位作家的人生,在真正专家面前,他可不敢班门弄斧。
柯克所认为的破绽,在于签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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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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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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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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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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