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样看着我,你现在该想的是,跑到这接近北漠的地方后,该如何逃回去。”她轻声说,
“西浮山宗不会善罢甘休的,定会举全宗之力于附近搜寻我们的踪迹,康柏山甚至会将此事告知瑶池,若瑶池圣女展开神识的话,恐怕连盟主的遮阴幕也掩盖不住我们的气息了。”
夏安展开遮阴幕,令其与葬灵谷中的高山近乎融为一体。
“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低声问。
柳若殊耸了耸肩,“当时那种危急时刻,我也来不及细想,转给你半数生机之后,将剩余生机转移到了一只野花上。”
“我在被康柏山重伤后,无力再将身子化为花瓣,没能躲过他那从天而降的一招,想必本体已经被砸得粉碎了。我动用了花木临生诀中的禁术,短时间与野花共享生命。所以你如今看到的其实是一枝野花罢了,只不过我给了它足够的生机,让它……妖化了。”
她说的玄之又玄,不过沉花阁的功法本就相当玄妙,能做到这等事也不奇怪。
“但花是会凋谢的。”
她抬头望向远处,“它凋谢的日子,便是我消失的时候了。”
“为何要做这些事?”
夏安叹了口气,有些黯然神伤道,“你分明清楚……我是那等不择手段之人,我的所作所为,迎来不好的结局也是情理之中。”
“而就算我死在西浮山宗,你也有逃出去的机会。”
他捂住额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夏安,对仙盟而言,你比我更重要。”柳若殊站在他身旁说。
“我此举是为大局考虑,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你也无需自责。”
夏安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表情忽然有些失魂落魄。倒不是因为听到柳若殊的话有多么震惊,而是不知为何,他想到了谢怀安先前说过的那些话。
自己在被康览重伤时,想让谢怀安帮上一把,可他却不愿出手,反而说天命并不会让自己死于此劫中。
夏安并不相信什么天命,只是如果谢怀安说的没错,那一定是因为有人为他挡了此劫。
而那人如今就在眼前。
心魔之前说过,六劫地仙能看到一个人身上遥远的未来,所以陈玄忧才选择与他同入魔族的是柳若殊,而不是年轻一辈中其他人。
夏安忽然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他将意识沉入心魔世界当中,那如苍白无间一般一望无际的白。
那白发白袍的冷面青年,就如提前料到他会来此一般,早早的站在原地等候夏安的降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夏安皱眉问道。
谢怀安扫了他一眼,“我不是说过么?你命中虽有此劫,但有人会用自己的命,替你挡掉此劫。”
“那仙盟盟主是因为看到了如今发生的事,才选择柳若殊与我同行么?师父也是因早已知晓这一切,才答应让我潜入魔族境内?”夏安声音急促,似乎十分渴望谢怀安的答案。
“嗯。”
谢怀安不置可否的淡淡开口,
“在你答应替仙盟盟主做事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夏安愣在原地,扶住额头,身体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
“她的死也是早就定好的?”他问。
谢怀安似乎懒得回答这种话,只是挑了挑眉。
该死……夏安深吸口气,这些事情他从来都不知道。而陆道人分明能看到在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却从来都没提到过。
他其实明白,自己或许是如提线木偶一般被人操控着,只要不太过偏离预定的方向即可。
可他从未想过,在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居然是被提前已计划好的,就连谁为了他而死这种事,在六劫地仙眼中也只是稀松平常。
“不然你以为,六劫地仙需要去领悟的,由五行劫到无量劫的最终六劫,只是为了与敌拼杀?”谢怀安道,
“那是庸人的想法,真正的六劫地仙,永远是为掌握天道,剖析三界的本源。”
但夏安只是如松柏般木讷的站在原地,并未听到谢怀安的话语,他的意识不知不觉间已从那素白的世界中离开。
柳若殊自然不知道夏安同谢怀安之间说了些什么,她只看到夏安蜷缩在地上,像只松鼠盯着碎石块发呆。
“怎么?被感动到了?”
她伸手在夏安眼前晃了晃,
“我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当时的确有些病急乱投医了……师尊她们兴许会难过的。”
听着柳若殊的叹息声,夏安微张开嘴,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该如何对柳若殊讲,她拼尽性命为自己带来的一线生机,却并不像她所说那样是她自己做的决定,而是命中早已注定的事。
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尤其对自己的救命恩人。
“真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夏安低声喃喃。
他抓着头发,宁愿自己真的死在那冰窖当中,也不愿柳若殊就像命中注定那样用她的命换回自己的命。
莫非人间真的有那么一双手操控着自己的命运,而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也不过是他眼中的笑谈?
他无法去相信这种事,这样他不光会背负上柳若殊的性命,在她死后,这更会成为一众诅咒将自己牢牢束缚。
“大概没有吧。”
柳若殊倒未表现的有多难过,“毕竟是禁术,宗门中已多年无人再施展过了。像这样分出自己半条命,又不是谁都像我一样有这觉悟的。”
她拍着胸脯笑道,却拍出了无数花粉,
“而且我听说过,宗门中曾也有前辈尝试过施术后对野花续命,不过很遗憾,无一例外都在数日后陨落了。”Χiυmъ.cοΜ
夏安摇了摇头,他苦思冥想着。
换个想法,如果自己能将柳若殊救回来,岂不就证明了天命这种物事根本不存在。作为修士他该相信自己,而不该去信一些旁门左道。
“你还有多少时间?”他转头问。
“一朵野花能绽放多久?”柳若殊浅浅一笑,“不足七日吧。”
“你想躲开西浮山宗的耳目,带我回中州?”
“不。”夏安霍然起身,
“既然你们宗门也处理不了此事,那我来救你。”
他目光炯炯,“相信我。”
柳若殊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破颜一笑,
“那就多谢了。”
其实她心里无比清楚,宗门中无数前辈都尝试未果的事情,夏安这半步地仙即便有异于常人之处,也并非什么事都能办到。
修行一途,用会伴随着无数舍弃与遗憾。
“你先前提过,这种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夏安问。
“我将半数生机分给了你,另外半数藏入野花之中。”柳若殊靠在山岩上,
“野花自然承载不了半步地仙的生机,故而我将其妖化了。也就是说如今我一半是花一半是妖物,再也不复曾经修士之躯。”
“我与野花共享生机,所以到它该凋零的时候,我便会死。”
说到这里,柳若殊忽然又有些伤感,她还是不清楚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或许自己应该像夏安一样冷血?只做好宗门安排的事务,待时机成熟便可返回中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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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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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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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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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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