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来,便是一位完全返祖,绝美而强大的黑龙。
与所有黑龙族人皆不相同,只有她的出生伴随着自己娘亲的死亡,因为两只龙爪生生撕开了她娘亲的躯体,她是如此庞大而修长,人的躯体根本无法承载她强大的力量。
新生的她并没有太多意识,有的只是对自己的保护欲,故而她闯出了大祸,因为她的存在近乎毁了大半黑龙一脉,最后逼得数名地仙联手方能将她镇压。
生来便能达成完全返祖,起初在族中的长辈看来这是绝世的天赋,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代表着黑龙一脉又多出一位地仙,并且若能理解虞墨因何而生,那或许黑龙一脉甚至能借此诞生出地仙无数。届时何至于一统南域,即便整个人间都不免沦为黑龙一脉的囊中之物。
可惜这些不过黑龙一脉的臆想,在将虞墨返祖后的黑龙镇压后,他们才发现眼前这几乎生来便有地仙之力的少女血脉异常不稳定,根本不可能再出现第二个。
血脉不稳定的黑龙族人,往往未能出生便胎死腹中,故而虞墨是无法复刻并且极为特殊的存在。即便如此,由于她的天赋,她本该也在族中拥有极高的地位才对,若她未能成为替黑龙一脉挡灾的存在。
在初次返祖的状态被强行解除之后,虞墨身上便落下了隐疾,但她仍旧与同辈一样在族中成长,只是与周围同龄人相比,她的修为进境十分缓慢,时常惹得周遭人耻笑。
唯有经历过虞墨出生当日对族中的毁灭,一些老人方才理解虞墨对自身修为的压制,但他们对虞墨也是敬而远之。逐渐在族中,能同她聊上几句的除了同父异母的兄长虞落云外,便只剩其余数名地仙。
多年的观望也终于让黑龙一脉确定了虞墨虽有天赋,但其血脉太过不稳定,并且随时有暴走的可能。而在这数年中,虞墨也的确出现过无意识的返祖行为,虽并无完全返祖但仍为少数黑龙族人造成了困扰。
她的血脉无法稳固,就只能设法削弱,故而黑龙一脉中的地仙在多次躲避天罚与接触气运后,想出了一个至少对于绝大部分黑龙一脉之人来说是两全其美的方法,便是将虞墨作为黑龙一脉年轻一辈的主导人物,替同辈以及进行完全返祖后的地仙挡灾。
虞墨的身体每况愈下,便也是因替他人挡灾而造成,同辈升境、地仙完全返祖而引动的天罚,最终都会落在她的身上。
对于黑龙来说,她倒是能瞒过天道探查的绝佳工具,能大幅削弱天罚的力量,落在她身上只会留下永不褪去的疤痕。
但此招无法瞒过天道太久,天罚的力量与日俱增,最终摧毁了虞墨的双腿,令得她只得依靠拐杖行走。而在一次天罚降临之时,她只是为了削弱疼痛便发动了完全返祖,但这却让天道将她定义为地仙,骤然增长的天罚毁了她半边躯体,便也是从那时起她终日在衣衫外还要裹一层黑布,轻易不以正脸示人。
长久降临的天罚对她肉身是一种极大的摧残,留在身上的伤痕也无法治愈,并且还在体内留下无数暗伤。可即便如此,她也并未得到族中他人的爱护,彻底作为道具而耗尽余生。
不知何时从天而降的天罚,就会带走自己的生命。虞墨望了一眼身前的宁瞳,又望了眼紧随其后的天罚,
“目标是我,你将我丢下的话还能逃出天罚的范围,你能活下去。”她说。
“啊?”身后风雷声响彻不息,导致宁瞳并未听清虞墨的所有话,他回望了虞墨一样,有些奇怪的道,
“要扔一开始就扔了,不至于眼看便要逃出去了,偏偏现在将你丢下。”
宁瞳深吸口气,口中噙着一道转瞬即逝的雷电,自山巅一跃而起,任凭身后的天罚将整座山头摧毁成灰烬,
“再说了,一命换一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若将你丢下岂不成不仁不义之人?”
他轻声一笑,“放心,我有预感,咱们都死不了,很快便到了。”
他落在地上,双脚踩出两个巨坑,同时借力疾冲而过,身形于群山之间化为一道流光。他的气息在趋于平稳,即便不迫出全部灵力也能保证全速奔袭,背着虞墨每次都能在险之又险的情形下避开天罚的降临。
“我被人丢下十余年了,知道那种滋味并不好受。放心,不会丢下你的。”宁瞳轻声道。
虞墨微微一怔,旋即缓缓将头靠在宁瞳的后背上,“人间修士中,也有像你这般善良的人。宁瞳,你不该死在这里的。”
即便宁瞳一直在强装镇静,但虞墨能感受到他逐渐枯竭的灵力与不由自主放缓的步伐。他撑不了太久,仅仅逃命已是极大的负荷,更何况他无法尽数避开天罚,还是有些细微的降临在他身上。
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害死他。虞墨想。她是个随时准备好赴死的人,但宁瞳却绝不该就这样死在南域,至少在她看来不该。
“我也没想着送死。”宁瞳大声道,“就不能朝好的方向想想吗?”
忽然间,他觉得背后传来一阵剧痛,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敲击在他的背上,旋即宁瞳的身形不由自主的如被掷出的石块般向前飞去,只是这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背上轻若无物。
宁瞳瞪大双眼,咬牙回头望去,却只看到虞墨再次解开缠绕身体的黑布,摆脱开他的身躯,以极其微弱的姿态,再次进行了完全返祖。
绝美且修长的黑龙扶摇直上,嘶吼着撞在那从天而降的天罚之上。风卷残云、雷声轰鸣,那无与伦比的天劫瞬间便将庞大的黑龙之躯吞噬。
宁瞳只能看到宛如白昼的光亮映照半个天际,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隐约间,似乎听到一声重物自高处坠落的轰鸣声。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的跑了过去。
天雷隐于云中,黑云渐渐消散,这响彻不息的天罚,也于此时迎来终结。
地面被轰击出一个数百丈大小的巨坑,虞墨已褪去返祖的状态,柔弱的人形静静躺在巨坑正中央,她身上的衣物与黑布已变得破烂不堪,但仍能勉强盖住半个身子。
“没事,没事。”虞墨不断咳嗽着,她竟并未陨落在那天罚之下,反倒还能坐起来不断喘息着。
宁瞳有些木讷的伸出手,缓缓按在虞墨的肩头。黑龙的肉身如此强悍么?这足以摧毁地仙的强大天罚降临,也未能伤到她太多。
“吓死我了。”宁瞳长出一口气,“没事便好。”
他正准备扶着虞墨站起,虞墨忽然呕出一大滩粘稠的血块,她身形摇摇晃晃险些又跌倒在地。
“还是遭了些内伤……”虞墨靠在宁瞳身上,擦了擦嘴角的血,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也许真需要你那位师兄替我疗伤,麻烦你了。”她身子软倒在宁瞳背上,就此昏死过去。
宁瞳服下几枚丹药后,继续背着虞墨朝正南方而去。
“宁瞳,别死在这里啊。”
隐约间,宁瞳似乎听到背后少女轻微的声音。
说梦话?他倒也没太在意。
庞大的血池笼罩方圆百丈的大地,喷涌而出的鲜血如熔岩般将范青源淹没。在迈入地仙境界之后,无常阴阳诀的每一式都发生极大的改变,轻易便能更改地貌甚至是天气。
夏安望着下方的血池,即便如此他仍对杀死范青源不报太大希望,抬起手再次唤出六仪天道剑,以此招压制着血池之下的范青源。
一道剑光闪过,血池生生被劈开深陷的裂痕,连带周遭的高山土地一并坍塌。无数只阴鬼手提尖刀,在血池中一刀一刀凿出一条通道。
这通道的深处,范青源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调理着自身气息。
即便是这攻势滔天的血池炼狱,仍旧未能伤到范青源太多,他对无常往生的运用甚至不在夏安之下,瞬间便将脚下的土地与草木化为黄土飞灰。
与夏安一样,他甚至能将幽薄刀山附着到苍白无间之上,将本身并无任何杀伤,仅凭唤出阴鬼的苍白无间,变成一支浩荡的持刀大军。
而范青源立于正中,俨然如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帅。ωωω.χΙυΜЬ.Cǒm
虞焉退至一侧,望向夏安不免感觉有些自惭形秽,这先前还与自己难分胜负的夏安,如今却能拥有与绝强的范青源拼杀的能力,尽管有黑龙一脉的千年底蕴存在,但若没有无常阴阳诀,寻常修士也根本无从寻得破境的契机。
或许族长猜得不错,夏安可能真的会是改变南域即将倾覆的未来的重要人物。
虞焉的伤势在黑龙本身的肉身强度的加持下不断恢复,他在寻找着加入战局的时机。完全返祖对肉身压迫极强,在伤势没有完全恢复之前,贸然动用只会让自己走向毁灭。
而且不知为何,他总隐隐有种预感,当自己再次动用完全返祖时,势必会引来天罚。
“夏安,不妨就此作罢。”范青源抬起头说,“你也清楚,若你我修为相仿,短时间是分不出胜负的。”
夏安眯起双眼,自己的无常阳诀只习得其中半数而已,尽管范青源只拥有伪本,但却能结合阴阳双诀释放出更强的力量。
范青源说的不错,二人如今同为炼虚地仙,短时间内难分胜负,而且为了破境自己透支不少生机,如今已撑不了太久。
他神识一扫,剩余两方炼虚地仙的战场已逼至南域行妖城的范围,而行妖城中竟有一位神无地仙出手意图破坏这等天平。地仙出手对一片地域的摧毁太过严重,不知南域多少地方已沦为大片废墟。
凤凰王究竟怎么想的,为了毁灭黑龙一脉,竟不惜用如此多的妖物来陪葬?在这山崩地裂的攻势下,未及地仙的妖族难有保全自己的能力。
范青源眉头一皱,看夏安并未回答自己,便散去了周遭的阴鬼。他方才接到冥界的传音,对于无常阳诀的拥有者,务必活捉不得抹杀。看来是打算抹去夏安的意识,令其彻底为冥界所用。
可活捉此人,对自己而言怎么想都是极其困难之事?他揉着眉心,缓缓摇了摇头,忽然猛地偏头望去,只见虞焉再度发动完全返祖,趁范青源神思恍惚之际,张开血盆大口猛地咬在范青源的身上。
“寻死吗?”范青源怒目圆睁,抬起手用剑身撑住黑龙的上颚,令它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自己吞下。
“夏安,躲开些!”虞焉口中传出含糊不清的嘶吼声,夏安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在看到虞焉身后紧随的万丈风雷后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是打算借助天罚的力量击溃范青源么?但这势头摧枯拉朽的风雷,就连夏安也并无自信接下,即便会令范青源落得不轻的伤,但虞焉也必将会死于天罚之下。
即便以黑龙强横的肉身之力,在这天道的裁决下仍如纸一般薄。
“轰!”
风雷齐鸣,一道轰击而下,令得夏安眼前只得看到刺眼的白昼,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无与伦比的天罚誓要摧毁一切,即便夏安并非他的目标,在余波的影响下仍旧受了不轻的伤。
这便是先前虞焉说过的代价?全力出手会引得天道的剿灭。夏安深吸口气,身形一闪便紧随天罚之后而去。
风雷渐渐消散,庞大的黑龙躯体也随之消失,虞焉被强行化为人形,身躯焦黑自半空坠落,而前方已全然不见范青源的身影。
夏安一把接住虞焉后落在地上,在天罚的摧毁之下虞焉如今甚至已五官难辨。
“族长……说的不错。”虞焉双瞳已被摧毁,只能大致感知到夏安的气息,
“选择留下与冥界交战,我已做好了殒命的准备,至少在死前重伤了他……”他的声音极其微弱,但却如回光返照般没有停下来去休息的意思,
“夏安,杀了他,之后护住我黑龙一脉仅存的力量,这就当是我最后的恳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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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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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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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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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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