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降给黑龙的责罚,会尽数落在此人身上,使得同辈其他人才得以正常修行下去。”
“所以你便是……”宁瞳睁大双眼,顿时恍然大悟。
虞墨应了一声,“此事唯有族中的高层清楚,其余族人是根本无从知晓的,他们只是觉得我根本没资格与他们相提并论罢了。”
“啊我明白了。”宁瞳说,“感情你是为了族中其他人而牺牲了自己来着。”
“我又不是自愿的。”虞墨嘟囔道,“我只记得幼时我同周围人一样,后来生了场大病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之后就变成了这样。还是前几年族中一位地仙看我实在可怜,才将真相告诉了我。”
宁瞳不免有些奇怪,“你不该是为了家族做出如此之大的牺牲,他们不把你好生伺候着?”
虞墨戳了戳他,“中州的宗门会做这种事么?”
宁瞳一愣,“也许会吧,不过我听说类似对宗门做出极大贡献后来又不慎失去修为的,都会被宗门好好保护起来的。”
“真好。”虞墨缓缓将头埋低,
“不过黑龙一脉都是相当虚伪的存在,不会做那等事的。”
画中马其速相当之快,仅是片刻经过已远离了逃亡的人群,隐约间甚至能看到先前遇上的那数位黑龙族人的影子。
“去打个招呼?”宁瞳问。
“往东边吧。”虞墨说。
宁瞳应了一声,他虽不知这东方会去往何处,但想来虞墨是南域中人,对地形该相当熟悉才是。
中州,羲神岛。
在酆都杀令全然展开,南域所在的整片大陆都被全然封锁之后,远在中州的强者们纷纷察觉到了事出古怪。
堪称五方大陆中地域最为宽广的南域,如今却像是从人间凭空消失一般,即便是仙盟盟主陈玄忧这等六劫地仙,全力催动神识也只能触及到黑海,丝毫无法再延伸半分。
为了确定南域如今发生了何事,他甚至亲自离开中州去了黑海一趟,可只能于海面上望到那接连海天的天幕,上前一探究竟之时,就如触及了全然不存在于人间的虚空当中。
即便以他六劫地仙的修为境界,也无法令那片虚空产生丝毫裂痕。
在回归羲神岛后,陈玄忧当机立断召回各宗地仙来召开地仙大会。但近期事务繁多,能到场的地仙不过寥寥数位,出乎意料的是,向来不怎么听从他吩咐的陆道人,如今竟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怎么大伙……都挺忙啊?”陆道人扫视着如今人迹罕至的阁楼,开口道。
“花青玉视若己出的弟子牺牲后,她的情绪一直不是很稳定。烛龙阁认定南域事不关己,至于其他人……”陈玄忧背着手在阁楼中缓步行动着,尽管这般老成的举动落到他这孩童之躯上甚是滑稽。
“其实今次能左右时局的,已不是神无地仙了,故而我并未再叫八地的各位来此。”
他不再说这等无所谓的话,省得再次被陆道人带偏,只是环视着众人道,
“诸位若有心,定能察觉到南域如今已从人间的版图消失,而同时,我感知到了冥界地仙的降临。”
陈玄忧此话一出,阁楼内的炼虚地仙倒是吃了一惊,只有数位六劫地仙还能保持冷静。
“老陆,知道南域如今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忽然偏头望向陆道人。
陆道人一愣,放下手中把玩的玉器,“这……南域也没个熟人,我怎会知道了?”
“可你的弟子纪鸢,本身应属于南域的凤凰族,你又怎能不知晓了?”陈玄忧笑了笑。
“鸳儿令人省心,她的事我向来不多过问。”陆道人说,
“不过关于今次南域这件事,我倒是真能给盟主提个醒。”
陈玄忧眯起双眼,“什么?”
“南域妖帝接下了冥界的酆都杀令,故而从人间已无法辨认出南域的方位了。”陆道人说。
不光是陈玄忧,阁楼内众人在陆道人这话之下纷纷大惊失色,即便是几位六劫地仙也不例外。
“此事为何不尽早告知仙盟?!”陈玄忧死死瞪着陆道人,咬牙道。
陆道人耸了耸肩,“我想着毕竟是南域内务,更何况南域也并非仙盟所属对吧。”
对于仙盟而言,主要管辖的地域不过中州与东境两处,南域始终保持中立态度不明朗,非仙盟所属则仅为外邻而已。
坐于角落环抱长剑的白发老者缓缓睁开双眼,提剑朝陈玄忧行了一礼。在他有所动作之时,其余地仙纷纷保持了静默。
“盟主,我认为如今仙盟所需注意之处的确非南域,酆都杀令会招来冥界地仙不假,但这也未必代表南域无力抵抗。”老者开口道,正是当今六仪剑宗宗主柳长嵩。
这些年来,剑子萧间身亡一事也逐渐传遍整个中州,人们在震惊的同时也深感六仪剑宗再不复当初威严。其宗门实力虽有柳长嵩坐镇不至于一落千丈,但新入门的弟子却也的确大不如前,六仪剑宗也算是失去了同道德宗争锋的能力,反倒是陆道人所率领的渡天阁后来居上,成为仅次于道德宗的庞大宗门。
但无论六仪剑宗有何变故,其宗主柳长嵩只要一日不倒,六仪剑宗便一日仍是三宗之一。毕竟他是修为冠绝人间的六劫地仙,即便是仙盟盟主也需敬其三分。
“莫非盟主未有察觉,在瑶池圣女迈入九宫劫境的同时,冥界那位展露了虚影。”柳长嵩接着说。
陈玄忧轻吐出一口气,此事他自然清楚,而比起南域接下酆都杀令,这也更加重要。
“薛行礼现身了。”他有意无意的看了陆道人一眼,“莫非他是妄图借助西地与北漠如今之力,彻底吞并整个人间?”
“如今我们已失去了潜伏在魔族的全部眼线。”柳长嵩说,“无法得知魔族正在谋划的事,也许他们已得到冥界的助力,意图发动反攻了。”
“老陆怎么看?”柳长嵩回望向陆道人,最终这等关于冥界的话题都会被踢到他的身上。
陆道人苦笑一番,“诸位,别都看着我啊,自冥界回归人间后我便早同那边断了联络,我如今该是冥界重犯才对,更何况自覆冥计划结束后,我对仙盟也该算是仁至义尽了。”
“的确。”陈玄忧叹息一声道,他虽向来不喜于陆道人的态度,但其无论是潜伏冥界带回的讯息,还是在最后引动冥界大乱,让整个冥界分崩离析实力大减,这对仙盟来说都是无可磨灭的功绩。
陆道人拨弄一番玉器,又说,“虽不清楚如今冥界实力恢复的如何,但至少薛行礼是无法踏入人间分毫的,即便是以酆都杀令的形式也不行。”m.xiumb.com
“但除过薛行礼之外,冥界仍然高手如云。”他望向陈玄忧,“我认同柳宗主的说法,兴许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在我仙盟的存亡上,先探得魔族一方的讯息。”
“可如今,仙盟在魔族已全然没有眼线了,这该……”新任四阁常阴阁的阁主有些纳闷,开口问道。
“常阁主,别小看咱们仙盟盟主啊。”陆道人坐在一旁笑道。
陈玄忧咳嗽两声,他将手缓缓放在身前那静如水面的玉台之上,一丝波纹刺破这份平静,随后玉台缓缓竖起,紧贴在阁楼的四壁之上。
而在四壁上,如今同时倒映出一片不属于中州的景象。
“我还以为盟主赠我那弟子遮阴幕是为了让他多活些时日,没想到却是这等目的。”陆道人冷笑一声。
遮阴幕,作为陈玄忧炼制出的法器,在夏安看来或许只有阻拦神识隐藏自身气息的能力,实则只是他无法发挥出遮阴幕全部效力罢了。
在此法器被消耗殆尽而灰飞烟灭后,夏安并未再去理会,只是眼看着它消亡,却未曾想过陈玄忧竟利用着这些碎片,仍旧将其潜藏在西地当中。
部分碎片,没入了当时曾出现于此地的炼虚地仙方黎体内。
陈玄忧动用的灵力之隐晦,即便是以神识见长的瑶池圣女都未曾察觉。
方黎作为瑶池地位极高之人,更是当今瑶池圣女的兄弟,圣女对他极其信任,瑶池大小事务都会同他一道商议,俨然是将其当做自己的接班人。
他能接触到的事情极多,故而对陈玄忧来说,此人是遮阴幕碎片的绝佳载体。
而在这阁楼的四壁上,如今所倒映出的画面,正是方黎看到的一切。
瑶池圣女正走在他身前,二人这似乎是想要去找些什么人一般。
二人行走于一条潮湿阴森的长廊当中,前方不知通向何处。
“姊姊,这是何处?”方黎有些疑惑的问,他只记得二人如今的方位已远离瑶池,听说是要来会见一位极其危险的人,他便在想此人会否出自冥界。
在瑶池圣女迈入炼虚地仙境界之后,她便一直对于瑶池内务不再关心,近乎将其全权交与方黎,而后自身则在暗中始终同冥界保有联络,似乎是意图对仙盟发动反攻,进而占据整个人间。
虽然早先还在瑶池中告知过几位地仙,随时可能同冥界决裂,但如今仍是不得不借助冥界的力量来达成自身目的。众人皆知,仅凭西地北漠这两方大陆上的势力,即便修士尽出,仍非仙盟敌手,因为不久前,陆道人居然展现出匹敌瑶池圣女的实力。
他们必须需要冥界的帮手,方能同仙盟有一战之力。可魔族的众人也清楚,冥界,那是一道他们无法控制的力量,是绝对的双刃剑。即便靠冥界击溃了仙盟,统领人间的只怕也并非魔族。
可若不借助这等力量,同仙盟开战无异于送死。这便只是在喝下一杯毒药罢了。
“不错。”瑶池圣女轻声说,“薛行礼先前说过,有要物需交于我手。”
“关于什么?”方黎皱眉问。
“很快,便知道了。”瑶池圣女停下脚步,双手自空中一拽,将前方的大片虚空生生撕开一道庞大的缺口。
“贯通五方,清浊玄冥。”瑶池圣女清口默念,随即一指按在被撕裂的虚空之上,灵力引得一阵荡漾,转而带来的是无边的阴气。
一众仙盟地仙正坐于首阁中,屏声静气的望着眼前这一切。
约莫半柱香时间经过,从那虚空的缺口中,缓缓走近一位黑发白袍、神态悠闲的青年。
青年虽年岁不大,却赫然有着不亚于方黎的修为。
“晚辈薛醒,见过圣女大人。”抬眼望到瑶池圣女之后,青年理所当然的躬身抱拳道。
“薛公子客气了。”瑶池圣女莞尔一笑道,“不知薛大人是有何物交托于我。”
薛公子?方黎目光一闪,看来是转轮一脉的人,难怪有这等天赋。
“啊,险些忘了。”薛醒挠着头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将手伸进袖中摸了片刻,才算从中掏出一块沉重的墨黑令牌。
“父王要务缠身,特托我来将此令交给圣女大人。他只说我一旦将此令亮出,你定然会明白他的本意。”
瑶池圣女微微颔首,缓缓接过那墨黑的令牌,摩挲着其上的纹路。
在全然看清令牌的模样之后,几位仙盟地仙终于坐不住,他们猛地起身,望着四壁所倒映出的景象,震惊不已。
“酆都杀令?”常阴阁阁主声线有些颤抖,方才听陆道人说南域妖帝展开了酆都杀令,他才想这等物事数百年都难得一见,如今却又有人将其交到了瑶池圣女的手中。
“嚯,这倒算件大事啊。”就连陆道人也不免惊叹一声,“诸位,让我来猜猜,冥界的意思,大概是想借助魔族之手,在中州展开酆都杀令吧?”
陈玄忧面沉如水,死死盯着瑶池圣女手中的那道令牌,沉默无言。
中州,风雨欲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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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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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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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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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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