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去死不就不必受苦了?你为何不明白如此道理呢?”他轻声说,右脚缓缓踏地,
“幽薄刀山。”
数以万计的尖刀从地下冒出,切断火势之间的连接,一团团火簇又在刀山的压制下分崩离析。
尖刀刺穿夏安的双脚,将他的身形限制在原地。他体内经脉一阵扭曲收缩,就似乎有无数把尖刀要不顾一切从体内探出一般。
夏安发动无常往生,以方才那些被他燃烬的魂魄修复生机,他与谢怀安之间的差距果然是云泥之别,同样的招数二人施展出来,就连声势上都有着极大差距。
只是对夏安来说,这还并非投子认负之时。
“无常往生!”
他四指相交,同样的招数从夏安手中施展出,气势便弱了几分,但仍是将死于谢怀安手中的亡魂招致此处。
整个心魔世界,摇摇欲坠。
以夏安自身的能力自然无法轻易毁灭已被谢怀安所掌控的心魔世界,这便不是他的力量,而是夏安也能感受到的阵阵寒意。
威胁来自身后。
他猛地转身望去,却被眼前所望到的景象惊得瞪大双眼。
无常往生所招来的,死于谢怀安手下的亡魂,如果说夏安所犯下的杀业足以被称为魔,那此刻这铺满整个世界,根本望不到尽头的亡魂大军,根本不知该怎样以言语形容。
残破虚幻的一众人形人头攒动,让夏安没来由的产生一阵恶寒,少说有数十万?或许百万甚至更多,亡魂仅是口中发出的尖啸声便震耳欲聋,近乎掀翻天幕。
夏安挤在这近百万的亡魂当中,莫说无法呼吸,便连灵力的流动都为之停滞,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那亡魂大军中被冲撞践踏。莫说以此招影响到谢怀安,就是夏安自己也会受不轻的伤,堪称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而夏安拼尽全力施展出的招式,在谢怀安看来也不过是拙劣的表演罢了。
“夏安,你便总是学不乖。”谢怀安望着那一个踩着一个嘶吼着朝他狂奔而来的亡魂,神色淡然,全无半分惊讶,
“结合无常阴诀的力量,苍白无间的变式。”他单手掐诀,隔空按下,
“阿鼻无间。”
笼罩世界的素白被从中撕裂,夏安招出袭击谢怀安的亡魂,此刻却调转目标,转而朝着他扑了过去。
一只只亡魂钻入夏安体内,他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为之剧痛,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身形又发生了破碎。尽管他在第一时间便发动无常往生,但身躯的破碎仍未能停止。
亡魂吞噬的并非他的生机,而是他本就极其不稳固的魂魄。
夏安再次发动焚城桑火,企图用阳火来燃尽周遭的亡魂,方寸尺入手后,夏安并未多想便将戒尺猛地甩了出去,
“摘仙剑!”
六仪总纲当中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的绝技,如今在夏安这神无地仙手中便足以完全发挥出其攻势,行进之途的虚空发出阵阵哀鸣,与戒尺清冽的尺鸣奏响别样的乐章。
这是他的最后一搏,他根本无法看透阿鼻无间的原理,只能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拼这殊死一搏!
“你的剑招,倒还算可圈可点。”谢怀安仍是面无表情,缓缓转动手中戒尺,自上而下斜劈而过。
他的动作看上去极其缓慢,但若仔细看方能察觉,放缓的并非是他,而是周遭的一切。
“回来。”Χiυmъ.cοΜ
谢怀安开口道,伴随他的声音,围绕在夏安周身为其增长攻势的杀气,纷纷脱离夏安转而出现在谢怀安身上。
就连这证道的杀气,也是谢怀安赠予他的,甚至随时都可收回。
夏安自以为天赋过人,在如此年岁便以残杀之道迈入地仙境界,可这不过也只是谢怀安一步步的引导罢了。兴许若凭自己的苦修,终有一日夏安也会迈入地仙境界,但这却并非谢怀安想要看到。
他所想看到的,便只是如今这般景象,夏安的一切招式都于他无用,甚至他所理解的这些招式,只是谢怀安想让他理解而已。
“腰斩。”
谢怀安轻声开口。
戒尺那横亘天际的攻势,劈开此界的万千事物。
夏安以摘仙剑甩出的戒尺不知何故从中骤然折断,于此同时先前唤出那些无形的亡魂也在这一招下被拦腰斩断,天地之间都被一分为二,包括他自己。
剧痛撕开他的身体,夏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而后上半身径直跌落在地,抬眼甚至能看到自己仍站在原地的双腿。
无常往生以最大限度发动,意图去填补夏安所损耗的生机,可始终都无济于事。谢怀安方才口中的腰斩,比起招式更像是一种法则,一种命令。
一切事物,都该在这一招下腰斩。谢怀安似乎以这样的形式,在对天道下令。
“无趣。”
谢怀安说,他所言不假,夏安拼命将自己的意识拉到二人对峙的局面,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结果只是单方面的碾压罢了,毕竟夏安只是自己的容器、傀儡罢了。
哪有傀儡反噬主人得手的道理?
夏安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自己已经拼尽全力了,但与谢怀安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
之前无论遇到何种对手,即便是以鬼仙的修为去对抗地仙,他也从未像如今这般绝望过。
即便就此消亡,也无人会救自己,自己所崇敬的陆道人也与谢怀安是同路的,在整个人间几乎都没有再能相信之人。
透过朦胧的双眼,夏安望着谢怀安那与他极为相似的身影,二人果然无比相像,谢怀安就如同是修有所成、更加冷血的自己。或许便连自己的外貌也是陆道人设计好的,为了尽可能令谢怀安复生。
毕竟是曾经的六劫地仙,如今又随自己这一路吞噬无数魂魄增长力量,自己不敌是相当正常的事。
只是有些不甘心。
他不愿就这样,什么都没能留下。
夏安不断咳嗽着,口中发出如野兽般的低吼。
分明身躯已被一刀两断,这般挣扎也只会令谢怀安更加恼火。
他上前数步,一直行走到夏安那被自己腰斩的身躯之前,俯身望着夏安。
“我会替你活下去的。”
言毕,手起尺落。
自此,世间再无夏安。
本该如此。
“朋友,别再犹豫了。”那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再次于夏安内心深处响起。只是这次,谢怀安似乎同样察觉到了什么,他双目一凝,挥斩出的戒尺不由自主的附着上了全力。
“能否帮我一把?”夏安的内心发出悲愤的哀鸣,他如今必须要去选择相信这道来历不明的声音,因为不会有人再去帮助他分毫。
“那是自然。”那道声音透露出几分喜色,“我排除万难,也会助我的挚友一臂之力。”
戒尺划过的光芒如璀璨的流星,却在中途被拦截下来。
夏安忽然不知是从何处借来的力量,上半身扭曲着猛地抬了起来,伸手拦住谢怀安的戒尺。
两股力量的碰撞令得整个心魔世界都扬起一阵飞沙走石,夏安的上半身重又在一股独特的牵引下回归双腿之上,自腰部依稀可见一道血色的缝合线。
剧痛仍然撕裂着他的身躯,但夏安却觉得此刻自己所拥有着无比磅礴的力量,即便面前站着六劫地仙,他也会将其击溃。
“你做了什么?”
谢怀安难以置信的望着夏安,
“不可能……”
他低声喃喃,缓缓摇头后驱散自己心中那不切实际的想法,挥舞戒尺身化寒风直朝夏安奔袭而去。
二人间的距离几乎被抹消,只见谢怀安身法变幻莫测,戒尺在他手中如游龙般,招招直奔要害,狠辣果决。
可夏安甚至不靠任何法器,仅凭双臂就将谢怀安那极为刁钻的攻势一一拦下,他甚至还有余力在躲开谢怀安的一击之后,反手一掌将其逼退。
夏安望着自己的双手,轻呼出一口气,这绝非自己所能做出的拳脚功夫,即便曾随陆道人学过一二,也不至于如今能压倒谢怀安一头。
“只管信我便是。”那道声音再次响彻于夏安心中。
“好!”
夏安应声道,他双目中一道精光闪过,身形前冲一掌按上。
掌劲径直破开周围的虚空,化作一阵塌陷按向谢怀安。
谢怀安勉强用戒尺将这一掌拦下,但溢出的气劲仍是切碎他的衣物,一时竟有几分狼狈。
面对一只傀儡,他何曾这般狼狈过。
“这股力量……”谢怀安捂着胸口,面色惊疑不定,
“虽说是他的力量,但你却不少他,如何发挥的出?”
夏安不知此话何意,但他只觉从未如此这般的畅快过,自己的修为境界,所拥有的一切都在稳步提升,让他甚至有能力去硬拼这谢怀安,即便这并非是属于自己的力量。
谢怀安翻转戒尺,神色如常。
不过是意料外的微末力量罢了,自己可曾直面过比这更盛千万倍的力量。
“黑妄杀劫。”
他双手结印,将戒尺横于身前。残杀之道的杀气化为吞天噬地的黑雾弥漫开来,将夏安的身形层层笼罩。
黑雾当中,暗藏无边杀机。
方寸尺施展开来的攻势从四面八方同时袭来,这让夏安避无可避,身躯被戒尺划下无数伤痕。
该死,即便如此还是挡不住……夏安咬牙切齿,凭他的力量无法破开这黑雾,更无从寻得谢怀安真身。
“既一人挡不住,多一人如何?”那道声音轻笑着说。
“此言何意?”夏安一愣。
“我说了,相信我。”那道声音说,“接下来,夏安你需跟随我一道言语,破开这黑妄杀劫,不过弹指之间!”
“第五转轮,表里转轮。”
一字一顿的从夏安口中说出,随即他感受到,自他的命胎当中,如有一人脱胎换骨,从中径直钻了出来。
那应该是他留作后手的第二条命,但如今却现身来助他一臂之力。
一道人影从夏安体内迈步而出,背靠背贴在他身后,助他一道散去了袭扰的黑雾。
“夏安,又见面了。”
来人黑发青瞳,容颜与夏安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脸上带着那桀骜不驯的自负笑容。
那是他的心魔,本应早已被谢怀安所杀死。
“你怎会在此?”夏安目瞪口呆,“你应该早已消失了便是。”
心魔咧嘴一笑,“我是依附于你心神而生,自然会在你需要之时,帮你一把。”
夏安没再过多问话,二人同时释放焚城桑火,阴阳之火叠加相融,将周遭一切黑雾统统焚烧殆尽。
谢怀安撤步后退,从火势的中央脱身,他望着如今与夏安并肩作战的心魔,神色逐渐阴沉。
心魔拥有着与夏安完全一致的招式以及修为境界,将战局由一对一改写为二对一,天平将再次倾覆。
将地仙命胎逼出体内,化作修为境界全然一致的另外一人,以此对敌。
这并非谢怀安初次应对此招,表里转轮,便代表着修士一表一里相结合,二人以相同的招式境界对敌发动攻势。
转轮天生诀中的不传之术,唯有历任冥界转轮王方能领悟的招式,他一直以魂魄烙印藏于夏安体内,他能认定夏安绝对从未接触过此招。
那如今所展开的招式从何而来?莫非除过自己的魂魄烙印外,冥界还有他人一直默默注视着夏安的成长?
谢怀安只觉脊背发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情竟发生在自己身上。
冥界与人间是完全相悖的二界,转轮王自身不可能于人间现身,那他又是如何将自身力量投影到夏安身上?
“他好像在犯傻。”心魔看了谢怀安一眼道,“那么要我攻你守么?”
“不。”
夏安眯起双眼,“一同强攻。”
话音未落,二人的身影便化作两道黑白流光,身后携六仪天道剑攻向谢怀安,二人一同施展的六仪总纲绝技,其声势之浩大,远胜从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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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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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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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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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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