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安哼了一声,他的话语让夏安颇有几分不悦。
“为何要先一步杀了它?”夏安问。他对心魔倒没什么感情,只是有些不解谢怀安的行为。
“自是防止他说出不该说的话。”谢怀安冷声道,“心魔的死让你感到难过?你会信一个多次同自己争夺身躯的魔?”
“这也代表我未必会信你。”夏安抬起头,直视着他的双眼道。
说来也奇怪,二人皆是白发红瞳,连容颜都如此相似,可你就是无法将这两人当做同一人来看待。谢怀安就像漆黑一片深不见底的潭水,根本无法看穿他内心所想。
夏安唯一清楚的,便是结合覆冥后表推断出此人同自己师父关系不浅。
“信不信随你。”谢怀安道,“可惜了我白救你那么多次。”
夏安忽然没来由的对眼前这人产生无端的厌恶,细细想来,这厌恶之感就好像从前纪鸢评价他一样,说什么冷言冷语自以为是,让人恨不得提起手中的物事就砸过去。
“防贼之心人皆有之,我方才就欺骗了拿我当朋友的少宗主,难保你不会欺骗我。”夏安冷笑道。
谢怀安似乎并不愿意同他废话,只是冷冷道,“我说过,信不信随你。不过你如今毕竟还处于他人宗门当中,长话短说。”
“你很迫切想要迈入地仙之境,对么?”
这回轮到夏安沉默了,他本打算在击杀康览之后便摧毁龙脉,可思来想去龙脉无比庞大,凭他如今即便动用全身灵力也无法伤及太多,唯有地仙才有十足的把握。
若是没有仙盟派下的这些事,何时晋升地仙似乎都无所谓。可他如今已在西地待了太久,始终过着谨小慎微的生活,连唯一一个称得上朋友的人也死在自己剑下。
他是个有始有终的人,事已至此,那么必须在西浮山宗有个了结。
“我对道的感悟大概并不够。”夏安说。
“那是因心魔压制了它,如今我可以助你将其解放。”谢怀安一步上前,在夏安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抬指点在他的眉心上。
“解放你的感悟,你的命格,以及你的本能。”
他的话语不带一丝感情,在夏安听来就如命令一般。
谢怀安这一指之下,一股从未感受过的阴冷之力径直钻入他的识海。
那阴冷刺骨的力量引动识海卷起大片风雪,他如身处寒冬腊月一般,内心深处压抑许久的事物随之解放。
夏安猛地抬起头,双眼中满是血丝。
谢怀安那张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根本无法分辨他是喜是悲。
感悟?可为何自己只是多出一股难耐的冲动,这股冲动就让他想要撕碎所看到的一切,包括眼前的谢怀安。
“你做了什么?”夏安咬牙问。
透过谢怀安手持的方寸尺,夏安隐约间望到自己如今的面容。那是一张充斥着暴戾与杀气的脸,与他平日的容颜大相径庭。
解放的,恐怕是他一直在拼命压制的残杀之心。
夏安并非弑杀之人,尽管作为修士他有时会不择手段,但更多时候他清楚哪些人该杀。
而当这杀心解放之后,自己会彻底沦为受杀心控制的工具,不分敌我的见之则杀。
若任由杀心滋长下去,大概师姐会难过的,夏安突然这样想。
“你不是想寻得独属于自己的地仙之道么?我告诉你了。”谢怀安居高临下望着他,冷声说,
“我明白你想问些什么,这便是你的道。”xǐυmь.℃òm
夏安咬牙切齿挥手便唤出方寸尺,他将戒尺抵在谢怀安的脖颈处。真奇怪,二人手握的戒尺近乎一模一样,只是夏安这把似乎少了些妖异的血色。
“你在唬我么?残杀之道算什么道?那是你的道,不是我的!”
即便被夏安如此压迫着,谢怀安的表情仍没有丝毫变化,他只是轻轻啧了一声,
“看来陆判什么都没告诉你,关于方寸尺、无常阴阳诀,以及……你自己。”
“少卖关子!”夏安大吼道。
不知为何,他如今竟有些失态,提尺的手不断颤抖,他是真的想就此削掉谢怀安的脑袋。
“快说!”
谢怀安虽同样不满于夏安的态度,但现在却并非二人闹翻的时候,他还要指望夏安早日成就地仙。
他格开夏安的戒尺,望着二人手上质地全然一致的神兵,开口道,
“方寸尺,冥界司掌戒律的信物,本由判官看管,不该为修士拼杀之用。但先代转轮王为维护冥界法度,将其交于作为执法者统领的我,以此尺为身份象征。”
“知法者,方寸不乱。方寸尺只有在吞噬足够多的血肉之后才会显露其形,以你如今的修为,根本发挥不出其一成力量。”
夏安缓缓收手,望着那玉白色的戒尺,许久不曾开口。
“而无常阴阳诀,是冥界代代单传的功法。在我那一代,我修阳诀,范寂修阴诀。后来他背叛范家将阴诀传给了我,故而我如今才能通晓整本无常阴阳诀,除了最后一个境界未能达到。”他扫视了夏安一眼,
“阴诀、阳诀每代只传一人,故而持有其功法者,都会被地府作为阴帅中的黑白无常培养。”
夏安吸了口气,微微点头,“勾魂引魄的无常么?”
“不。”谢怀安摇头道,“你所说是无常中的鬼,而我说的是无常中的将。”
“就像在厉鬼的群体中会出现鬼王一样,在无常的群体同样有将存在,此将代表的便是阴帅中的无常此为天命。”
“你应该听过,完全通晓阴阳双诀者,会成为打破天庭封印的钥匙。”谢怀安接着说,
“不过此话的真假无从考证,因冥界有严令修阳诀者不得触碰阴诀,违者会遭严刑处死。”
夏安眯起双眼,“所以,你就因此落得个魂飞魄散下场?”
“自然不是。”谢怀安哼了一声,“我修习阴阳双诀,是为了对抗如今的转轮王薛行礼。魂飞魄散,也不过是因败在他手上,投入万世轮回罢了。”
夏安终于压下自己那躁动的残杀之心,“那你是要我接替你的位子?人间修士去做冥界阴帅,不知俸禄如何……”
“我需要你成就地仙。”谢怀安说,“自己的命格清楚么?”
“七杀朝斗?”夏安眉头一挑。
“七杀是凶神,邢杀之宿,司掌生死,虽有将星之命,却为天煞孤星。”谢怀安说,
“以此命格入地仙,所求的道便是以罪人血肉铺成的残杀之道。我曾作为冥界执法之人,手中沾染了无数人的血,但这正是我的道。”
不知何时,他的身形已悄然闪至夏安身后,
“但此道并非代表见人既杀,而是除去一切对你有威胁的人。”
他靠近夏安耳畔,低声说。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必须尽快做出抉择。夏安,我是你的前世,我们的道是相同的,你务必要相信我……”
话音未落,谢怀安的身影已裹挟着那股肃杀之意悄然消散。
时间不多?夏安微微一怔,随即他察觉到自己并未解除心魔世界,但此界如今却在逐渐崩溃。
莫非是外界有人,要强行将自己的意识拉出去?
糟糕,夏安这时才回想起自己还在龙首之前,也就是那楼阁的地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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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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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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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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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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