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上的茅草屋里,夏安正蹲在地上,皱起眉头望着眼前已身受重伤,仍发出阵阵阴笑的心魔,不由得感叹道,
“你怎么还不死呢?需要我帮你一把?”
心魔吐出一口血,冷笑一声,“唯有你道心彻底稳固,真正了解自己该行之事后,我才会死。”
“而若你仍旧像这样一般挣扎,迟早有一日我都会从这锁链中挣脱!”
挣扎?夏安眯起双眼,他可从不认为自己陷入挣扎,所行之事无比清晰。
“那你别想了。”他起身踹了心魔一脚,心魔身体拖着锁链一阵摇晃,咬牙切齿。
“你以为自己只要行事心狠手辣与魔族无异,西浮山宗便会接纳你,甚至有朝一日能让你接触到龙脉?”心魔口舌含糊不清着说,
“你还以为自己只需孤身一人,便可毁西浮山宗,并且断其龙脉,自己再借这气运之力迈入地仙之境?”
毕竟是自己的心魔,夏安所想之事,皆被他一语中的。
“那是自然,别把魔族想的太聪明了。不过说起来,你还能看到什么?”他饶有兴致的道。
心魔深邃的目光与夏安对视片刻,缓缓开口,
“我还看到你在害怕……”
“你害怕陆道人真的只当自己是件消耗品,你害怕你与纪鸢宁瞳他们的情谊是场骗局,你害怕当你迈入地仙后,会发生无法控制之事。”
“更重要的是,你害怕孤独。”
夏安站起身,眼神复杂的看了这与自己容颜完全一致的心魔一眼。
他本十分憎恨心魔。
这混蛋占据自己身体,害得他身负重伤坠入魔族长达两年之久,他对心魔恨之入骨。
可在柳若殊离开丹坊后,夏安睡在榻上,不知不觉又进入了心魔世界。
或许就像他所说的一样,害怕孤独。ωωω.χΙυΜЬ.Cǒm
“总有人说我生性孤僻,我又怎会害怕孤独?”夏安笑了笑。
“你没发现么?从很久之前开始,你无论去到何处,行任何事,身边都有他人跟随,这并非此时你一人无法办成,而是潜意识里你便不愿孤身一人行事。。”
心魔低沉的笑着,
“就如同现在,你大可不选择到我这里来才是。跟那个女修决裂,对你来说根本没什么打击,只不过你在害怕孤独而已。”
夏安没有说话,他只是在想心魔几乎能将自己的想法全然剖开,为何自己却对他一无所知了?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那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脆弱敏感的孩童罢了。”心魔说。
夏安笑了笑,反问道,
“那你又在害怕什么?害怕我迈入地仙之后,自己消散么?”
心魔仰起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道,“我害怕的是,你会死。”
夏安哼了一声,“那就不劳烦你担心了。
可不知为何,心魔的表情却不似同他开玩笑,他语气急促甚至带有一丝慌乱的道,
“夏安,你要记着,你真正的心魔根本不是我,你该信任我才是!”
“当你踏入地仙之后,你所面对的东西要远比我强盛百倍,唯有我们联手方有一丝胜算!”
“是他在逼你杀了我!”
夏安皱起眉头,不解心魔此话的意味,
“说了半天,你还是怕死。”
他上前一步,右手按在心魔头顶,“当你彻底消散之时,便是我成就地仙之日,你不过在担忧自己的结局而已。”
心魔明显十分急躁,他狠狠的咬牙切齿道,
“夏安,你能相信的只有我!唯独我不会害你落入绝境。”
“而且我再提醒你一句,你以为陈玄忧为何要派柳若殊与你一同潜入魔族?那是因为六劫地仙能看到一个人身上很遥远的未来!无论陈玄忧还是陆道人,他们都能看见!”
“你今天,话额外多啊。”夏安白了心魔一眼,
“很快,我渡过三灾之后,便会来杀你了。”
他冷笑一声,身形渐渐消散。
而就在此刻,身后一把素白的戒尺,径直洞穿了他的身体。
他瞳孔一缩,猛地转身望去,只觉得头晕目眩,随后意识便再次回归现实中。
夏安睁开双眼,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他坐起身来,望着不住颤抖的右手,回想起方才的感觉,仍是一阵后怕。
在他与心魔对话之时,有人自身后袭来用戒尺刺穿他的身体,甚至还发动了无常往生。
大概是这样。
在那心魔世界中,竟还存在着第三个人?
心魔所说的话仍在他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着,对于这坑害自己数次之人所说的话语,夏安并不怎么相信,但心魔那恐惧的样子却不像装出来的。
说来,上一次他流露出恐惧的神色是什么时候?大致是在末府中,自己服下吞阳离魂丹后,逼出魂魄烙印之时。
而在自己魂魄上刻下烙印之人名为谢怀安。
方才动手偷袭他的,会是谢怀安么?
夏安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心魔并未诓骗自己,他所恐惧的正是那魂魄烙印的存在。
谢怀安这个名字,自己倒并不陌生。
无论是在末府还是在自己服下风千树血肉制成的丹药后,都是他出手相救。不过夏安并不清楚他此举的目的,兴许是担心自己死后烙印也会消散。
兴许,他的目的与心魔一样,当积蓄的力量足够强大时,便夺舍并占据自己的身躯。
那他会选择在什么时机动手?突破地仙之后么?
夏安木讷的揉着自己额头,强烈的光线从窗外撒入其中,几乎刺的他睁不开眼。
已过去半月了。
柳若殊还是没有回来,她大抵对自己已经失望透顶了吧。
心魔说的对,他害怕孤独,一直如此。
打开丹坊的大门,起身为自己将茶沏好,他忽然觉着有些冷清。
夏安整理着木柜上已失去效力的丹药,一杯茶尚未饮尽,康览倒是不请自来了。
“你不是行代宗主之职么?还有闲情跑到我这来瞎逛?”
夏安头也不回的问。
康览摸出一只茶杯,为自己倒满之后,坐在夏安方才坐过的椅子上晃悠。
丹坊内,总觉得似乎缺少了一丝生气。
“柳姑娘呢?”康览疑惑的问,“出去了吗?”
夏安转过头,想了想后回答道,
“谁知道,回娘家了吧。”
“吵架了?”康览品着茶道,“你该多让着她才是。”
夏安嗯了一声,他自然不会说柳若殊离去是因为看到自己残害窥世法门弟子。
“宗主回来了。”
康览说,“而且带来了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他叹了口气,
“当真要同飞沙窟开战了。”
夏安低声笑了笑,倒也不意外。毕竟这才是康柏山真正目的,除掉飞沙窟这一眼中钉。
“似乎因为毒方湿林的事,圣女自很久之前便怀疑过飞沙窟,但碍于身份并未挑明。见过灵幻镜后,她当即怒不可遏,托我宗将这种事务处理好。”
康览颇有些为难的道,
“勾结仙盟,滋生叛逆,这定然是大罪。”
“只是若圣女不做帮手,仅凭西浮山宗很难完全端掉飞沙窟,势必会出现极大伤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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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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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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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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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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