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鸢托住宁瞳肩膀,将他小心翼翼放在床榻上。
她此刻光着双脚,浑身湿漉,只裹一条杏色袍子,温香软玉的肌肤裸露在外,近乎衣不蔽体,披肩散发满脸无奈。
纪鸢本还在后山温泉当中,察觉到夏安气息骤变,担心他出什么事才赶忙飞了回来。
一回来看到陆道人还在摆弄他的金银玉器,便是一股无名火起。
听陆道人说,夏安这是在修炼功法,不用担心。
不过纪鸢看夏安几乎落得满身刀伤,只训了陆道人几句便径直冲入进来。
陆道人抬手捂脸,在门外思索该如何重新树立自身威望。
纪鸢掌心中卷起一阵冷风,将满地碎石、草灰吹至屋外,帮夏安收拾下屋子便缓步走出。
“我就说没事吧。”
陆道人把头凑过来,满脸笑意道。
纪鸢瞪了他一眼,“早早歇息吧师父。”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陆道人欲言又止,思来想去还是透过纸窗望着夏安昏睡的身影。
转眼之间已十多年过去,自己这二徒儿,已从当年白发红瞳被视作妖物之人,成长为足以独当一面的半步地仙了。
只是看着夏安身上那总残破不堪的衣衫,陆道人忽然觉得内心五味杂陈。
“辛苦了。”
他帮夏安合上房门。
即便夏安远超同龄的成熟、坚强,但他始终也只是未及弱冠的少年而已。
这等年岁的半步地仙,放眼整个人间都近乎无人可及。对自己徒弟突飞猛进的修为,陆道人也许该感动欣慰?
但他此刻的内心,却罕见的陷入挣扎。
他是修为通天的六劫地仙,早已看破红尘、参悟天道,情绪并不该产生过大波动。
就连当年狠心抛弃自己的妻女,他也从未感到痛彻心扉。
但此刻,陆道人却捂住额头来回踱步,不住叹息。
以夏安如今进境,成就地仙极有可能几年时间。
他希望看到自己弟子如期成就地仙,又很担心夏安证得大道迈入地仙之境。
陆道人清楚,夏安踏入地仙之日,便是他魂飞魄散之时。
他魂魄上所刻的烙印会将他彻底反噬,届时将只留下这名为夏安的肉身躯壳。
而陆道人的二弟子,将会灰飞烟灭。
片刻过后,陆道人放开手,眼中流露出一抹从未有过的渗人冷漠。
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让私情影响到那千年大计。
夏安再次苏醒之时,已是日上三竿了。
他用手遮挡住刺目的阳光,想来自己房间这对纸窗也是该换换了。
他揉着脑袋艰难的起身,全身上下仍在隐隐作痛。那幽薄刀山威力太强,即便无常往生都无从恢复,若非纪鸢及时出现,自己甚至都很难挺过那一关。
“师兄,醒了吗?”门外传来宁瞳的叩门声。m.χIùmЬ.CǒM
“进来。”
夏安缓缓舒展全身。
宁瞳身着墨白相间的崭新长袍,手里捧着一件衣物走了进来。
“什么?”夏安皱起眉头,甩开衣物后赫然发现其款式与宁瞳所穿的几乎一致。
宁瞳想了想,“师父说他连夜去找擅长针线活的地仙赶工做出来的,一共就三件。”
“我想可能是看师兄经常满身破烂吧。”
夏安眉头一挑,“真假?他何时这般好心了?”
宁瞳挠着头也没多说什么,将衣物递给夏安之后便快步离去了。
楼阁外似乎来了不少人。
他们便是昨日领过开灵丹的那些,如今不少孩童已初开凝气,故而便也按照约定,安排他们入门。
入门弟子先统一安排到几座偏峰中,由纪鸢以及陆道人从海妖城寻来的几位人仙进行教导。
毕竟皆是凝气一层,大都简单教一些吐纳的技巧,至于功法招式这类都还尚未入门。
而这些人,便是渡天阁的首批外门弟子了。由纪鸢挑选出舞勺之年以下的孩童,其中甚至还有几名是未需丹药便已凝气二层的天才少年。
至于未能以丹药开灵气之人,便只得是饮恨而归,毕竟灵石不退。
而夏安便注意到,那墨白相间的长袍似乎便只有自己师兄弟三人拥有,其他外门弟子皆是杂服。
想来,这是陆道人亲传弟子的象征?还真是有模有样。
近几日于阁中散步时,甚至还有几名少年毕恭毕敬的称呼自己二先生。起初给夏安整得一阵愣神,但一来二去也算习惯,心情好时他还会给那些弟子指点一二。
而这些少年少女的到来,也算是给渡天阁平添了一份生气。
夏安懒得承担教谕之职,宁瞳又将自己锁在房中苦修,这等事务大都落到纪鸢身上,不过看纪鸢的样子她也很享受去教导他们修行,态度同对夏安的是截然不同。
至于海妖城请来的几位,也算是渡天阁首批学官,陆道人每日都会给几人灵石以当薪俸,几人也是乐得清闲,还不用像海妖城那般抵御妖物,渡天阁内还有纪鸢这般如花似玉的女修养眼。
说来夏安便不止一次碰到过海妖城的修士盯着纪鸢偷看,不过也对,纪鸢的确生的天资绝色,身材曼妙,行走间又不似他人那般娇媚,气质高傲间还带有一丝肃杀,着实与众不同。
不过,身为渡天阁首席教谕,以纪鸢的修为境界,海妖城那班人仙自是徒留遐想。
转眼间,这七日时间也如水流般湍急而过。
宁瞳果然不负众望的俢至凝气五层,便已是夏安兑现承诺,动身前往仙盟的日子了。
找陆道人又要得一匹灵马后,夏安同纪鸢及外门弟子作别,便带着宁瞳踏上前去东临城的行程。
他与宁瞳两人两马,快马加鞭,便是赶在日落之前到达了东临城。
宁瞳此番对灵马的掌控已还算不赖。
下马入城后,夏安轻车熟路便寻得鱼面楼位置所在。
刚迈入楼内,余临海便咋咋呼呼蹦了出来,给二人拦住。
“师兄,这……”宁瞳望着那与自己一般身高,吹胡子瞪眼的毡帽老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夏安示意他莫要多言,若出言不逊惹到余老,对二人都没好处。
“余前辈。”夏安毕恭毕敬的行礼,宁瞳自也不敢怠慢。
“好小子……”余临海上下打量着夏安,“数月不见,你小子竟能从定阴初期蹦到半步地仙去,你他娘究竟怎么修行的,陆道人给你搞了些神丹来?”
“师兄斩妖除魔刻苦修行,进境是必然的。”宁瞳插嘴道。
余临海目光落到这少年身上,“这哪位啊?”
“我家小师弟。”夏安笑言,“家师关门弟子。”
“没什么特别的啊。”余临海皱眉打量宁瞳一番,他的目光看的宁瞳很是不自然。
“好了夏小子,没点东西,可不能轻易踏入我鱼面楼的门,这规矩你没忘吧?”老头掐了一把夏安的臀部道。
“那是自然。”夏安连连点头,直接从储物袋倒出一堆灵石及丹药来,毕竟都取自海妖城城主府,之间有些夏安自己也不知其用途。
“好家伙,发达了啊……”余临海看着堆在面前的物事,贪婪之色很快又被他收了回去,他咳嗽两声,眼神古怪的望向夏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小子有什么打算是吧?”
夏安嘿嘿一笑,“还真瞒不过余老。”
他凑近余临海耳畔轻声道,“晚辈的确有一事相求。”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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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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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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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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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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