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出生以来,便一直生活在黑海的深渊之下,终日不得见光照。
它很不喜欢那里,据族中长辈说,修有所成就可化形为人踏足南域,故而它便终日刻苦修习,唯有深夜之时才冒出海面,去猎杀海上漂泊的凡人及修士。
而当它终于得南域之令,潜入海妖城时,那是它第一次身披人皮立于烈阳之下。
它便想永远踏足地面,不愿再回归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
宁瞳将偏房的纸窗撕开一个口子,抬眼便看到夏安被青火吞噬。
师兄?!
他大惊失色,登时直想破门而出。
但凭自己凝气修为,想来也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如之前一样,徒增麻烦。
“洗尘剑。”
火光烛天中,传出夏安的声音。
戒尺自空中转动划过,无数雨点般的剑气将身前青焰吹散,击打在鼍围身上,留下数道细小伤痕。
鼍围眼前,蒙上一层素白。
它低下头,只看到无数冤魂正拖着残躯朝他嘶吼不止。
“什么东西?”
它面露厌恶,却甩不开这缠身厉鬼。
其中有男有女,甚至不乏几名被啃食的不成人样的孩童。
杀人偿命,便是天经地义。
只是看到对方杀业中,那些显得孤独无助的孩童魂魄时,夏安便觉心底很不是滋味。
但无论对妖或邪修而言,孩童的血往往甘甜无比。
夏安无法苟同,便只得将愤怒藏于戒尺当中。
以此,是为审判。
“罪孽深重,你该死的不冤。”
夏安声音渐冷,他弹开衣衫上火苗,趁鼍围未能破除那些冤魂之时,已一步迈到它身前。
苍白无间,解除。
戒尺携磅礴灵力,势不可挡斩向鼍围左胸。
“腾龙虬。”
鼍围眼前的素白,眨眼之间化作一条仰天长啸的黑龙。
而随夏安出招,黑龙的躯体被一尺拦腰斩断。
滚滚风雷炸响,眼前地面顿时切割的面目全非。
鼍围瞳孔一缩,在它反应过来后,立即提起双爪夹住夏安持尺右臂。
玉白戒尺同虎爪在这一人一妖间不断颤抖,鼍围虽鼓足全身妖力抵御,但也只让尺身偏离左胸而已。
它的十指已深深嵌入夏安右臂之中,鲜血喷涌而出洒在鼍围身上。
夏安若再不收手,那他整条右臂都会被利爪撕碎。
鼍围舔了舔脸颊上夏安的血液,表情嗜血。
“滚开。”
夏安阴冷的目光令鼍围这等大妖都心里发怵,它全身青焰升腾,裹挟夏安整个人一道燃烧起来。
衣衫被烧的残破不堪,就连全身上下都依稀可见无数灼伤。
但夏安并未抽尺而退,反将自己灵力拔至顶峰。
戒尺周身卷起阵阵烈风,连鼍围身上的青鳞都被寸寸剥离。
“铮——”
一道寒芒盖过月光,将鼍围身后潭水一分为二。
一人一妖,身影交错。
鼍围半边身子都被这一尺切开,他颤抖着伸手摸向左胸,所幸人鱼珠还未被夺去。
它松了口气,尽管如今身上已满是伤口。但妖族自愈能力极强,今日的消耗,在它杀败夏安后,半日即可补充回来。
这位定阴鬼仙,也定会令它修为精进。
反观夏安,在一击不成之后,他已半跪在地。
戒尺强撑地面,才不至于倒下。他右手垂落,俨然已无再战之力。
“我本以为末府魁首,就如当年剑子那般举世无双。”
鼍围双目紧盯夏安,为防有诈缓步靠近,
“看来,你便只是运气好。”
夏安低沉的喘息着,尽管他如今右臂已废,全身烧伤严重,但仍面带笑意,
“我虽敬重剑子,但若同境交手,他也不是我的对手。”
他挣扎着站起,偏头望向鼍围,
“而现在,你便瞧好我如何败你吧。”
“败我?大言不惭。”
言语之间,鼍围全身伤势已愈合七七八八。
它抬起双手,身侧源源不断的潭水在其操控下化作横亘城主府的天河。
不少潭水滴落,将庭院打湿。
鼍围一手提起这十丈天河,另一手冒出燎原青焰。
它的长明阴火,足在海底深渊中燃烧,故而不会被潭水淹没。
而这水火交融间,更能迫出无穷之力。
鼍围双手,缓缓合十。
青焰盘旋于潭水上。
伴随它大喝一声,这滔天水火化作银河倾泻,瞬间将府邸内树木房屋化为齑粉,携摧枯拉朽之势朝夏安砸去。
夏安望着这吞天噬地的滔天水火,深吸口气。
他晃动着戒尺,身体前倾,左手灵力汇聚,将方寸尺猛地甩了出去。
“鬼折!”
这些曾在末府内,沈望发挥出的剑招,如今夏安已信手拈来。
戒尺撕开狂风,撕开滔天水火,直取鼍围左胸。
同人仙内丹一样,修行不浅的妖族,皆有他们的本命妖珠。
作为海中之妖,鼍围的本命妖珠,便是藏于他左胸下的人鱼珠。
虽不知为何会被夏安看破,但它此番早有防备。不仅妖力化作一层无形之壁护住左胸,更在戒尺刺来之前侧身闪避。
锐不可当的戒尺同鼍围擦身而过,但只于他身侧留下一道血痕,即化为流星穿透城主府内偏房。
鼍围的攻势,避无可避。
滔天水火上足有万斤之势,悍然落下。
夏安并未后退半步,他便只是抬起手指,
“血池炼狱。”
“咳。”
就在那水火触及夏安的瞬间,鼍围只看到他怪异的动作。
旋即,鼍围咳出一口血,浑身脱力。
操控水火的气力,一时尽数散去。
潭水自头顶倾斜而下,冲散夏安束在一起的白发,将他整个人打湿如落汤鸡般。
但失去鼍围那半步地仙境的妖力,便也只剩清澈的潭水而已。
鼍围口中喷涌鲜血,他全身上下被夏安造成的创伤今又迸裂开来。
整个人如跌入血池,满是粘稠血液。
它咬牙切齿,周身腾起一层白雾,强行愈合先前创口。
体内血液如沸腾般,气血翻涌间根本压不下去。
但他毕竟修为深厚,即便如此也强撑着站起。
既然一击未成,鼍围便又是全身青火升腾攻向夏安。
但夏安身影,已自原地消失。
鼍围身后,似乎传来一声稍显惋惜的轻叹。
它瞳孔一缩,猛地回头望,青火缭绕双臂化作两道火蛇掠去。
夏安任凭长明阴火难熄的火蛇自他躯干上灼烧,他只是轻轻托住鼍围的头,轻声开口,
“出来吧。”
鼍围瞪大双目,它能感受到自己体内部分血液正全部涌向左胸,随即它左胸猛地爆裂开来,晶莹剔透的人鱼珠破体而出落在夏安手中。
“无常往生。”
夏安乘胜追击,吞噬生机的力量于鼍围体内肆虐。
身为妖族,其体内生机远比寻常修士磅礴,但如今却源源不断朝夏安体内涌去。
它头顶双角黯淡无光,仿佛一触既断。
脊背上坚硬无比的青鳞也变得松软不堪,一瞬就如渡过百年光阴。
伴随一声闷响,鼍围身躯重重摔在地上。
他微张着嘴,容颜沧桑,嘴唇干裂。
人鱼珠已失,全身生机更被抽离。
它已败了。www.xiumb.com
“这便是无常阴阳诀?果然了得……”
鼍围气若游丝,声音沧桑。
夏安一惊,自己这功法连人间一众地仙都不曾知晓,为何一个妖族却口出此言?
“你怎知晓此事?”
夏安右臂恢复如常,他唤回戒尺,用其抵住鼍围咽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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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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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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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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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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