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天起雷,光明乍闪。
刚才纷纷扬扬的大雨匆匆远去,乌云像是受了玉皇圣旨,马不停蹄的向着远天滚走,山顶雷劈的老树彻底熄灭,只剩一截雷击老木,漆黑如炭,嶙峋森然的矗立。
春中夏雨,森然大地早已焕发生机。
苍凉又宁静的雨后放晴,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其实一切已经落下帷幕,嶙峋的山顶,沈钧和卢道先安静的矗立望天。
张蛟的尸体并没有随着乌云远去,慢悠悠的从天空飘落而下,轻快的像是热气球。
他落在山顶上,距离沈钧只有十米远。
沈钧却并不敢妄动,小心的警惕,有些害怕卢道先会杀人灭口,毕竟自己猜到了他所有的谋划,即便和他有师徒之谊,利益当前,也唯有一个死字罢了。
除非柳北北是他亲闺女。
“你看!”
卢道先没有展现森然杀意,反倒畅快的大笑,指着山底的方向。
这可把沈钧吓了一跳。
太爷太奶们教导过,有些人喜欢用声东击西的方法出其不意杀人,一旦自己被其吸引,立刻趁机出手。
他目不斜视,悄悄打开了手枪的保险,只用余光去瞧卢道先所说的方向。
轰——
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一道金黄色的闪电从山脊直冲而上。
只见早已离去的曹玄龙骑着越野摩托在起伏的山脊上做着花哨动作,几分钟便高高冲上小山山顶。
他含着温和笑意:“卢先生,沈药师,我本担忧恩师马不停蹄奔向鲁州大地,可走到半路想起卢先生的恩惠,想起与沈兄的真挚友谊,想到那太平恶贼张蛟如猛虎在侧,时时刻刻会杀将回来,我便良心难安!”
他痛心疾首的捂住心脏,一副慷慨之色。
“卢先生,好兄弟,我姓曹的虽然实力微弱,但也愿意与你们共患难!”
他大袖一挥,颇有壮士赴死的无惧无畏,更是慷慨陈词,将沈钧和卢道先都给说无语了。
“两位,那张蛟在哪里?让我先去打头阵,试试他的斤两,必为两位试探出他的跟脚,两肋插刀,虽死无悔!”
卢道先:“……”
沈钧:“……”
两人无声的对视,卢道先更是抚膺长叹,大笑赞叹:“乔功玄能有你这个弟子,真是八辈子积福啊!”
沈钧暗中骂娘。
曹玄龙明明走了半个月,冀州与鲁州毗邻,按理说早就到了鲁州梁山地带,现在却出现在这里……
玛德!
这瘪犊子玩意儿根本就没跑!
一直藏在暗处偷偷等着结果落幕,如果张蛟取胜就跑,如果卢道先取胜,他则出来喝汤吃肉,真是好深的算计!
怪不得太爷太奶说遇到这样人的要远离,不可为友!
这样的人,满脑子算计,浑身都会打算盘,一旦相信了这样的人被卖了割腰子都没地方说理去。
沈钧一时之间失神。
从火电厂的恶婶子、柳北北,到曹玄龙、皇甫天一、卢道先等等所有遇到的人,离开小镇所见所闻,没有一个真的良善之辈。
生态纪元的老实人似乎都死绝了。
每个人都充满了计较和算计,没有半点的文明和温情,没有半点太爷太奶说的六零年前的世界的样子,路不拾遗、家不闭户,替人养了孩子还能一笑视之并付抚养费……凡此种种,怎么可能是真的!
他所见的都是血腥!
他所听的都是算计!
这天地是江湖,是武林,是血腥的自然场,是食物链的赤裸裸的利益算计,没有半点的人样。
每个人都解开了道德和律法的枷锁,释放了心头的野兽恶魔。
不是算计人,就是被算计。
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
没有人可以相信,没有人可以托付,真人真人,只有我一人为真!其余种种皆是幻象虚妄,骷髅红粉。
“什么时候,太爷太奶所说的理想大同世界才能重现呢?”
就在他沉思之际,曹玄龙挑着脚尖,两颗眼珠子使劲盯着两人身后的张蛟的尸体。
张蛟死去,尸体在风沙中逐渐解体,化作血祭坛。
就像是一团蠕动的血肉丸子,在山头不断地扭动,但却逐渐萎靡变小。
然而,还有更惊悚的一幕。
尸体所有的部分都解体,唯有奇经八脉和手太阴肺经的经络如树木的枝干矗立,如同一棵果树,森然矗立在山头。
九条主干散发着九种色彩,明光艳丽。
曹玄龙激动的说:“这就是小周天的慧根,八株一体,森然如树,循环往生,不灭不朽!”
张蛟的尸体彻底消融,只剩下那棵真菌之树,苍劲如老松。
它扎根在血肉中,不断地汲取尸体的养分,沈钧猜测,当尸体被抽干,这株小周天就会凋敝。
他和曹玄龙都不敢动,仔细的打量着小周天。
九条慧根主干光明幽幽,散发九彩,沈钧盯上了那条青绿的慧根,曹玄龙看中了那条艳红红的慧根……
九条慧根虽然盘结在一起构成灰白的树干根系,但却布满裂痕,像是被502粘住的瓷器,掩耳盗铃似得,轻轻一碰,便会崩裂。
“这就是张蛟真人死去的原因,他并没有领悟慧根和慧根之间的作用关系,强行的扭到一起,开始还看不出来,可随着越来越强,这缝隙就会越发明显……关键时刻,功亏一篑。”
沈钧暗暗感叹知识为王,修真修真,修的是真菌。
不通晓真菌的知识便去强纳一体,勇的不可想象,张蛟就像一个上山采蘑菇的人,见到蘑菇就吃,也不分辨分辨,滇州人也不敢这么干呀!
一直不动的卢道先忽然抬步,向着小周天走去。
刚刚冲上来的曹玄龙心里一急,两行眼泪不知怎么就流了下来,泣不成声道:“可怜我辛苦培养的黄狐娘中了红瘟之毒,要不了几日便会一命呜呼,我俩相依为命,本可以共去鲁州平乱世,立功德,如今只能我一人去了,唉!!!”琇書網
沈钧见他如此,心境大涨,哪肯让他独占鳌头,当即张开双臂,跪倒在地,无语凝噎望天。
“太爷太奶啊,你们辛辛苦苦将钧儿培育成人却中了绿瘟之毒,钧儿无能,钧儿真是五脏俱焚,肝胆俱裂,还有何面目见你们!!!”
两人一番做戏,卢道先脚步顿住,回转半个身子指着二人,无奈失笑:“你们两个,罢了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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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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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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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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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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