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也刚好十八。
沈钧心有戚戚然,连年轻人都不可以相信了吗?那这个世界恐怕真的没人可以信任了。
大概,卢道先也并未完全信任他吧!
房间再度变得安静。
沈钧站在一旁,呼吸轻微,卢道先眼眸微垂,如坐定般陷入一种大空之境,沈钧有一种感觉,空气正随着对方的呼吸而律动,他虽然坐定,但时刻都掌握着空间的风吹草动。
“我若偷袭,死的必然是我!“
这是沈钧唯一的念头。
真人感知变动,不一定通过眼睛耳朵,周围环境中所有菌丝、孢子等都是流淌的触手,无形的眼睛,任何的变动都在脑海中呈现。
“可惜,唯有小周天之境才能如此奢侈,无形的真菌布满空间,普通真人只怕已经被抽成肉干了。”
小周天真人,真菌孢子可落地扎根,可休眠空气中,如草原的草场般抽取环境的无机有机成分来生长,不会抽取真人的能量,是故张蛟才能以一斗百。
真人,本就是敌人越多越兴奋。
这个房间,这栋大楼,早已成为酒真人卢道先的生态领域,任何人的动作在其脑海中纤毫毕现,无所遁形。
乃至于半座巨鹿城,都已经与他交互共生。
在这里,他的‘真气’近乎无穷无尽,法力广大,伟力甚深,并非张蛟临时缔造的生态,各物种已经适应,构建出基本的秩序和稳态,叫他一句‘卢无敌’并非夸赞。
张蛟,有勇气杀过来吗?
面对如此恐怖的低气压,呼吸都显得力不从心。
沈钧深刻怀疑太平真人张蛟是否敢于到来,哪怕成就九株慧根境,可在卢道先的主场,优势荡然无存。
静静地等待,一日,两日,三日……
世间比想象的还要久,栽种第九株慧根好似是天堑。
沈钧的耐心被一点点的消磨。
他太年轻,像是小狮子,稍微等待一下就开始躁动,反观卢道先,安静死寂,除了吃饭外,基本处于坐定状态。
按捺不住的沈钧先是站在落地窗前观测太平城区的人口,没有出现暴毙或者异常,说明张蛟没死。
可是他迟迟不归,又是为何?
跑了?
极有可能。
又等了一周,还是无人回返,沈钧越发躁动,忍不住询问:“老师,他真的会来吗?”ωωω.χΙυΜЬ.Cǒm
轻微的呼吸声从那张安静的脸上吹拂开,眼帘微微跳动。
“沈钧,人的脾性是定数,就像老虎吃肉,牛羊吃草,举个例子,曹玄龙谨慎的像个兔子,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吓得逃离,又譬如你,看似谨慎实则疯狂,谨慎之下锁着一头疯狂的野兽,一旦撕破谨慎的外表,就会看到狰狞的心脏……”
“老师,您这话很难让学生认同,我自认为谨慎……”
沈钧震惊的喃喃道。
“呵呵~”
卢道先轻轻一笑,闭眼不再说话。
然而沈钧心中却炸开了锅,他确实青春冲动,谨慎都是装出来的,内心的疯狂就像伤口的脓水一样怎么都清洗不干净。
每一次忘记吃药或者被刺激,浑身就似爬满蚂蚁般难受,好像有一个疯子要从中爬出来对着自己咧嘴狂笑。
卢道先,竟然能看出他心中那病态的人格。
他没有再问,安静的侍奉在一旁,一边学习一边等待着结局的到来。
距离三个月期限快要到了。
如果不能按时返回,李太爷太奶们的命恐怕就要丢了。
张蛟啊张蛟,你可要给力啊!
……
三天又三天。
煎熬像是深夜无眠等不来的面试通知,绝望的心脏狂跳中存着一丝希冀,明明知道结果可能不好,还是不肯认命,固执的等着。
会来吗?
会来吗?
人的脾性真的是定数吗?
冲动的人面对危险难道不会变得谨慎吗?
轰——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暗沉的天空陡然闪过湛蓝色的雷霆,从高高的九天划破虚空,劈裂了落地窗前的空气。
乌云汇聚,倾盆大雨乌泱泱而至。
他抬起头。
“下雨了……”
卢道先也抬起头。
“下雨了……”
啪嗒啪嗒的雨水溅落在玻璃窗上,天外的场景异常模糊,乌云模糊的像是失手滴落的墨迹,沈钧却忽的一震,隐隐在乌云中,在雷霆的明暗中,似乎看到一道人影。
模糊的场景,乌云大雨、雷霆闪灭的正中央,高天之上,那模糊人影负手而立,好似在迎扛九天渡天劫。
呼——
坐定半月的卢道先猛然战起,没有腿麻,也没有戴眼镜,打开落地窗右侧的窗户,一跃而出。
“老师!这可是十楼啊!”
沈钧觉得卢道先可能是疯了!
便是真人也不敢从十楼往下跳啊,那么高,就是钛合金机甲也得跌散架!
轰!
瞬时之后,庞大的巨影从窗户外一跃而起,宽大舒展的黑色翅膀张开,翼展超过六米,落地窗被整个覆盖,笔直的冲向天空。
而卢道先,便在双翅之间,射向九天。
速度飙升,逆着雨水,好似打破音障,带起巨大的轰鸣声快速远去。
沈钧跑到窗户边,震撼的喃喃开口:“我的天,都会飞啊……”
突然觉得,赤红鬼火摩托不香了。
轰隆!
紫红色的雷霆击穿天地,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巨鹿城,下午三点时分已然伸手不见五指,所有人都藏在被窝中,完全不知道天空正在发生一场惊天的大战。
千米高空,两道巨鸟快速的飞向城外,在乌云间出没,无视雷霆。
“等等我!”
沈钧连忙下楼,套上雨披,骑上赤红鬼火迎着狂风骤雨便追击而去。
两道身影在黑暗中快速穿梭,时而浮现,时而隐去,如同远古的陆地神仙降世,飞天遁地,这才是真人啊!
一路飞驰,城外十数公里。
沈钧冒着被雷劈的风险在丛林间穿梭,最终爬上山头,才望见那两道对峙的身影。
一黑一白两头巨鸟悬空,两道人影矗立其上,任由狂风加身,骤雨来袭,血红的雷霆在身边劈落,怒发冲冠。
便是山顶的沈钧都感觉到汗毛不自然的竖起,未淋湿的头发也像电线杆般竖起来。
咔嚓!
雷霆一炸,两道身影一跃而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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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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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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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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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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