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一日一日盯着燕无归住的房舍,也有意无意探听着这煜王府中的其他事,小心谨慎。
来盛京之后,他知道阿落一直心绪不宁。
沈景遥和同榻的一位影卫倒是相熟,原因无非有他,只是沈景遥以前与他也认识些。他乡遇故人,难免激动。
那影卫说了许多沈景遥不知道的事。
“话说你没来这盛京之前啊,咱们这后院影卫院子倒是还热闹些。”
沈景遥问:“为何?”
“呐,隔壁有个闷葫芦,我是同他一起来的这煜王府。和我们一起的,还有个女影卫。我还记得来煜王府的当日,便被夜卫大人突袭测试了一番。”
沈景遥听到“女影卫”,不禁心里一沉,觉得那就是南弋。
“那女影卫不知什么时候练就了暗袖飞针,针针要害。主上似乎很赏识她。后来一段时间我便出了任务,回来的时候那女影卫便成了主上的贴身侍女。又听说,主上亲自给她赐名。这份殊荣,倒是听都未听说过。”
“那女影卫她叫什么名字?”
那影卫耸耸肩膀,“成了主上的贴身侍女,那地位可是比咱们都要高。就连夜枭大人都要对她礼让三分。名字的事哪里是我们能够问的。不过啊,那女影卫倒是同隔壁的那闷葫芦相熟得很。”
“也是有一段时间我又不在,听说发生了许多事。等我回来的时候,这影卫院的影卫似乎都对那侍女有些尊敬的样子。那侍女也常常送些吃食过来给大家,说是厨房给的。”
“之前你尚未来的时候,我还听说,”那影卫凑近了点,低声道:“那侍女曾经还救了那闷葫芦一命。不过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猜猜,那侍女到底是什么人?”那影卫神神秘秘道。
“她就是药王的徒弟!”
沈景遥刚想又开口问什么,就听到外面有些阵阵的嘈杂声。
旁边的影卫道了一声,“想必是之前出府的那批人回来了。”
沈景遥出了门,便看到五六个影卫着装的人面容疲惫地进了院子。
在那群人里,沈景遥直接便找到了燕无归。
此刻的燕无归脸上划伤了一道口子,整个人满是肃杀。沈景遥还记得,这个人本是子霄谷出色的影卫,从未像如今这般肉眼可见的冷漠,颓废。
沈景遥走到燕无归面前,堵住他的去路。
燕无归看见他时微微惊讶了些许,脸上冷冷的神色终于有些破冰的迹象。
燕无归握紧手中的剑,深深吸了口气。
“阿落想要见你。”
没想到,阿落竟然和他一起来了。
可是,燕无归想着,他该怎么对阿落说呢?
他这一段时间的自欺欺人,终究是徒劳无益。
真希望,这是一场梦。
一场能够醒来的噩梦。
燕无归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将身上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
他看着自己的手,满是伤疤,甚至还有些血迹。
主上似乎有意为难他。
这一年,他出的任务比任何人都要多。
相反的,他这一年收到的赏赐和药物也比任何人都要多。
可是,主上从未召见过他。
阿落见到燕无归的时候,有些被惊到了。
只是几年未见,她好像快要认不出眼前的人了。在她的记忆里,燕无归似乎一直是沉默寡言的少年,虽是冷淡了些可眉眼总是有着少年风骨。
可如今,他却是长得比他们都要高大,眉眼锋利,一身的血腥肃杀。
不难想象,他这么多年到底是经历了多少事。
燕无归都如此,那南弋呢?她怎么样了?
阿落见了燕无归,到底是激动地道:“燕无归,我是阿落……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南弋她人呢?我怎么没有见到她?”
燕无归看了看变化不大的阿落,她这几年似乎过得很好,没有像他一样……
真好。
燕无归瞥了一眼阿落身边的沈景遥,淡淡收回目光。
难道他在帮阿落?
“我问你话呢,燕无归?南弋人呢?她去哪里了。”
燕无归只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一年前,心里空落落的,使劲压着滔天的悲伤和无力。
“她啊。”
燕无归握着手心,让手心处的细小伤口慢慢挣裂开。
“南弋她……”
“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燕无归还是没敢把她死了的事,那般直白地说出来。
南弋从前住的院子,早已经是空空荡荡,那只黑猫也不知下落。
阿落激动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隐隐约约,阿落只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同寻常。燕无归的反应,不该是这般……
她上前走到燕无归面前,死死盯着他。
“我问你,阿弋她到底在哪里?!”
沈景遥在一旁劝道:“你先冷静一点。”
阿落回首,满是不安和愤怒,白着脸色。ωωω.χΙυΜЬ.Cǒm
“你要我怎么冷静?”
她看向燕无归,“燕无归,你我几人一同长大,我再问你一遍,阿弋人呢?她人呢!!”
燕无归嗤笑一声,继而凄凄笑出声,可眼中明明都是悲楚。
“她死了。”
突然间,阿落脑袋闪过一片苍白,她有些失去力气,脖子又似乎被什么东西死死勒着,让她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她仿佛觉得自己是幻听了,慢慢调整了呼吸,捏紧手心。
“……我是问你,她人呢?”阿落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的声音有多么颤抖。
“她死了。”燕无归像个木偶一般。
阿落惨白着脸色,眼角顿时红了些许,“你闭嘴!”
“我说,她死了。”
“燕无归!”阿落拔剑,架在燕无归的脖子上。
“告诉我,都是假的。你告诉我!”
阿落红着眼睛,泪水在打转。
“半年前,她就死了。她在影卫楼的档案,也都消除了。”
阿落将剑用力抵着燕无归的脖子,恨不得真的将他杀了。
“你怎么敢说她死了?她那么厉害,那么聪明!”
“这些年,我天天盼着来见她,你知道我多么想见她吗!”
“如今你竟然告诉我,她死了?!你怎么敢说她死了?你怎么敢……”
阿落流下一行清泪,“不,阿弋她不可能死,她是药王的弟子,药王给了她那么多丹药,她不可能死的!!”
“半年前,她回子霄谷办事,就未曾回来。后来主上亲自下令让夜卫大人消除了她的档案……她坠崖而死,尸骨无存。”
“不可能,不可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阿弋一定还活着!”
燕无归看着阿落,目光像一片死海:“你就笃定她没有死吗?”
“她是南弋,她答应了我那么多事,她怎么可能食言!”
燕无归怔怔地盯着阿落的脸,幽幽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不信南弋死了。
南弋留下的那封信,明明就是做了准备而写的。
燕无归道:“跟我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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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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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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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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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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