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的功都白练了,不过才这么点脚程就这般不中用。”祝长歌站在一旁道。
程钰涨红了脸,一巴掌拍在树上,“师姐!讲点道理好不好!我背着这么多的行李东西,啊?是骡子也不能这样用啊!”
“掌门师父交代的东西,你自然得好好背着,趁着论道会送给清元门主。”
“掌门到底在里面放了什么啊!孙悟空背五行山都没这么重!师姐……搭把手啊……”
祝长歌看了他一眼,“你不背东西,难不成让我和大师兄背?你就这点觉悟?”
“大师兄……”程钰可怜兮兮看向另一旁的晏行舟。
“去了清元镇之后,和我一起上山,将东西献给清元门主。”晏行舟头也没回道。
“……”多恶毒的师兄师姐。
祝长歌凑近,眼神幽幽,道:“……骂我你就死定了。”
“……”师姐更恶毒。
三人一道进了一处客栈,放下行李,终于吃上了一个这几天的第一顿热乎饭菜。
程钰一口气吃了三碗馄饨两笼包子。
出门可真是苦了孩子,天天馒头配咸菜,咸菜吃完了只能吃干粮,这谁受得了!
踏寒不至于这么穷啊!
祝长歌回他:“你是不是对我们的经费认知有什么误解?我们……不穷过吗?”
“……”
掌柜的看人回来了,连忙问:“怎么样?可领到药了?”琇書蛧
小二从怀里拿出药包,欣喜道:“取回来了取回来了,老板,清风堂人多得很嘞!按户领,每人都有!旁边的医师还给大家伙讲了如何炖药养生呢!”
“平日里清风堂的那些个东西,打折了都贵得很,我还是头一回见免费发药的!”那掌柜的笑着道。
程钰竖起耳朵,凑热闹过去问:“老板,还有免费发药的?什么好事儿啊?在哪儿领啊?”
“清风堂啊,你不知道?清风堂是咱们镇最大的买卖药材铺户,更重要的是它卖丹药!颗颗金贵!这不是最近咱们镇有些水井出了些问题,吃了水的人肚子可疼,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吧。清风堂的医师四处看诊,不收钱的,这不,今儿还免费发药了呢!”那掌柜的道。
小二解释道:“不过客官别担心,咱们客栈的水都是山泉水,况且这几日水井都被封了,清风堂的医师挨个检查水质没问题后,再过个几日才能用。”
祝长歌没想到清元镇这几年变化这么大,不禁问:“清风堂卖的丹药有多贵?可比盛京那儿的子霄阁贵?”
那掌柜的拨动算盘,一边道:“清风堂丹药种类可比子霄阁的齐全多了!价钱少了两成,所以四面八方来买药的人可多嘞!每逢每月初一,丹药限量半价出售。每月十五,清风堂有医师义诊,分毫不收。另外每月月末最后一天,除却丹药之外药包一概八折。”
“原来如此,难怪清风堂生意做得如此好。”
“可不是,咱们慕家的生意,从来就没有差的!”
祝长歌有些意外,“原来是慕氏的商铺。”
“慕家的生意有的做的贵,有的做的便宜。这清风堂是新开的铺子,再往南走一条街,也有慕家的药铺,拿药开方可便宜嘞!都能让清元镇的人看得起病。所以说嘛,生意还是得做的长久才是……”
那掌柜的忙着别的事去了,程钰倒是拉着小二又听着这几日清元镇还有什么新消息。
一旁的食客见晏行舟三人是刚到清元镇,吃着花生米聊着天道:“要说还有什么新闻……就属慕家小少主的婚约才是。”
程钰来了兴趣,走了过去也吃着花生米,“慕少主的婚约还是那……那盛京的太子殿下?”
“人家已经是君上了!哪还是什么太子!”
程钰一拍脑袋,“对哦!”
晏行舟听着程钰和那人的谈话,神色自若。
祝长歌瞥了一眼,又迅速移开。
“呐呐呐,就是昨天,有人看见小少主一身红衣策马而过,啧啧啧,那神采容貌……真是让人见之难忘。咱们清元地界,要是谁能将红衣穿得不落俗套,那一定是小少主没错了!”那人叹声道。
程钰也接着叹道:“人长得漂亮就算了,还……忒有钱!”
他这辈子永远也忘不了慕家用钱是用剑割金子当钱使的场景。
*
论道会当日。
一大早,南弋便找到了江渡,此时江渡还正吃着早饭。
“少主您也来吃点儿?”
“我刚从拂露殿出来,你看我还有肚子塞?”南弋把东西放了下来。
“也是。门主夫人的饭……吃不下也得塞下去。”
“这里是我做的药剂,用量十个人一支,你看着拿下去用,另外一个水井放一支。”
江渡睁大眼睛,立刻放下手里的稀饭包子,连忙打开箱子。
“这就是药剂?你做的?一个人?!这玩意儿要是卖出去……那可比丹药贵多了!你知不知道这天底下还没有人能做出药效不冲突的药剂!”说着话的时候,江渡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看到的,是一支支琉璃瓶中装着药剂。此物若是现于世,其影响不可估量。
能在短时间之内制作出这么多的药剂,其人如何是一个丹师而已!所学所知,怕是寻常丹师一辈子也不能企及的。
“这些药剂,药效是我先前制作的药粉十倍有余。”南弋开口道。
“十倍?!”江渡不敢相信。
对于一个药师来说,十倍的药效是根本不敢想的事。
“小少主,你之前为什么没有说您能制作药剂?这药剂一出,你可知道这天下第一人非你莫属!”
南弋看着那些药剂,亲手合上。
“还不是时候。”
“什么不是时候?”江渡不明白。
“我的师父曾经告诫我,非凡人之能不得轻易展露人前。这样的东西现于世,福祸相依。”
“可这东西也不能一辈子藏着掖着……”
南弋轻笑,意味深长道:“会有合适的时机,或许不久之后,这东西……能替我铺路。”
“对了,空相臣身边的那个女使叫云馥嫣是么?”
“是这个名字。”
南弋轻轻敲着桌子,勾唇一笑。
她没想到空相臣身边还有这般人物。
“她的方子我看过了,没有问题,而且用药的确比我之前用的更有效果。我大哥可有说什么?”
“你哥他倒是没说什么,只不过那天他看云姑娘的脸色……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怎么说呢?哦对对对,过分有礼貌。不过……啧……他那天还有点阴恻恻的,肚子里貌似有些坏水。”
南弋笑了一声,“你这是什么话?被我哥听见了你就倒霉了。”
“他啊,他今儿可没空来我这儿。今天论道会,各门各派来了不少人,他有的忙。”江渡摆摆手。
“小少主,咱们商量个事儿呗?”江渡舔着脸笑道。
南弋见状,立刻起身准备走。
“别介!有事好商量嘛!”江渡一把抓住南弋的衣角,生怕她跑了。
“有事说事,松手。”
“小少主,你这炼丹之术我也学个入门了,但这门里的丹师眼下有些多,我笨鸟先飞也赶不上,不如……我剑走偏锋,独辟蹊径,独树一帜,我学药剂咋样?”
南弋挑眉,“我凭什么教给你?”
“我江某人愿意为小少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啧,话说你把自己卖给我大哥多少年来着?”
江渡蔫儿了,“……十二年。”
南弋清清嗓子,“我这药剂是独门绝学,天下只此一家,你要是把自己卖给我,得卖多少年?”
江渡微微咬牙,“你们不愧是兄妹俩。”
“清风堂做生意一向实诚,我给你打个折。就……三十年,你这今年二十六,三十年就是五十六,摸个零头凑个五十五怎么样?”南弋道。
“那我得一辈子给你们兄妹俩打工干活!!三百六十五天全年无休!”
南弋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莫名觉得好笑,难怪他当年年轻的时候被慕修然给骗来清元门。
“你工资高哇。”
“那是老子辛辛苦苦干活应得的!!”
南弋顺着炸毛的江渡道:“我教给你也行,只不过前提是……你能炼制二品丹药,三炉之内无一坏丹,达到这个要求,我就教给你。”
“……你这个要求属实想让我上天。”
南弋起身,“吃完饭就去上工吧,勤劳的小蜜蜂。”
“你比你哥还歹毒!!”江渡拿着包子狠狠咬了一口。
南弋回头看了他一眼,“啧,我那边还有两瓶丹药愁着送不出去,你说我给谁好呢?”
“我!我我我!!我是勤劳的小蜜蜂!”
*
南弋走到羲和宫门口,却见君烨站在那儿。
她打量了他一番,“好一个俊俏公子哥,今儿这身打扮……不知得迷倒多少姑娘。”
君烨今天的确认认真真捯饬过,玉容玉面,神采飞扬的眉眼越发多了些风流之气。一身新制的品月色刺绣锦袍,身材修长,玉带加身,勾勒出极为明显的腰线来,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摸上一摸。
南弋的确也这样干了。
君烨挑眉,走近了些,“若是姿色平平,怎么入得了慕小少主的眼。”
南弋看着君烨有些骚包的模样,莫名又想起了“开屏的老孔雀”。
自从把浮虚寺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慕修然、姬芙和慕清绝之后,君烨在清元门的地位得到了显著的提升。
谁能想到呢,当年的事还有这样一个意外。
当晚姬芙便把君烨留下来吃晚饭,特意炖了一锅的鸡汤,君烨受宠若惊,一连喝了三碗。
慕修然那日全程神色复杂地看着君烨,有些吃瘪的表情。
饭桌上,君烨提及已经将翠湖一带的地给买了下来,依山傍水,日后按照南弋的喜好建造山庄。
南弋倒是不急着以后的日子,可君烨着急得很。关于以后的结婚事宜,他昨日挑灯列了个单子出来送到了羲和宫。
这速度,她还以为明儿就要拜堂。
“刚刚路上碰见了你兄长,他邀我今晚留下用饭。”
南弋疑惑着:“你这待遇今非昔比,不过我一直有些好奇,先前我哥不是见你就想打么?提亲那日你和他说了什么让他忍住打你的冲动?”
君烨看着她,只是笑,眼眸深邃能盛下一样碧潭。
“快说,你到底说了什么?”南弋抓着他的衣袖。
君烨轻笑出声,抬手放在她的腰肢上,眸色幽深,“我说……日后你我生育的子嗣,不随君姓,入清元慕氏。”
“??”南弋一脸震惊和意外。
这厮竟然把孩子姓什么都决定好了??
南弋抬眸,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盛京不是个让人留恋的地方,我不希望我们的孩子承袭君姓,被困在那里。我的父亲逃脱不了,我逃出来……却是九死一生。”君烨淡淡道。
南弋了然,自然是知道君烨以后的打算。
“看来你很早之前就有这般想法了。”
君烨轻笑,“南弋,关于以后的一切,我都有计划过。”
他人生的计划里,从来都有她。
*
慕修然同宁衡两人早就来到了论道场,迎接这各个门派的人。
论道论道,不过是互相交流切磋一下,算不得什么严肃正式的场合。
不过各个宗门看重清元门的面子,来的人也不少,踏寒、越阳、惊微自然不必多说,都是清元门老熟客,今日还来了这几年不少新起的宗门。
晏行舟见了慕修然,抬手行礼,“先前清元门出手相助,救踏寒弟子于水火之中,晏某感激不尽。”
“晏兄说哪里的话,不过也是搭把手的事,如此说可是太过客气。”慕修然虚虚扶手。
先前踏寒来信,只说踏寒急需一些药物,他便派人在附近几个州县连夜调货,送去了踏寒。
“可不是,清元门旁的没有,多的是铺子和银钱。晏兄放心用就是。”越阳二师兄在一旁道,颇有些阴阳怪气。
慕修然一笑:“是啊,谁让某些宗门没钱呢。对了,越阳赊在清元钱庄的账……什么时候还呐?每年的利息可不少呢。”
越阳二师兄一听,立刻变了脸色,“正好慕少主提起,还了就是。”
慕修然微微点头,和宁衡去了别处,一边走一边道:“回头查查账目……”
论道正式开始。
褚和作为大师兄走上台,侃侃而谈,举止有度。
南弋同君烨走过来的时候,褚和正作揖下来台。
“那是本门剑修大师兄褚和,剑术实力一等一的好,在本门中颇有威信。清元门旁边穿着五颜六色衣裳的是越阳,这么多年衣服也没改。越阳重体修,出手很辣。喏,今儿个踏寒也来了。”
南弋指了指,看到了晏行舟几人。
君烨在那叫做褚和的人身上停留了些许,这才看向其他人。
南弋同君烨坐在上席,引来不少人目光。
周若繁也不顾着自家大师兄从台上走下,拉着林若白,“那就是小少主的未婚夫!!上次我没见着!这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我就说咱们小少主没选错!”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他还是新任的君上……”林若白凑着头道。
褚和随着两人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小少主身旁坐着一位俊秀男子,眉宇有些凌厉,不经意间透露出威压来,此刻他正俯首侧耳,微微笑着听身旁的小少主说话。
能这般光明正大坐在上席,想必……门主和门主夫人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
褚和垂下眸子,不再看。
论道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南弋闲的无聊,陆陆续续和君烨讲着清元门周围的宗门。
而底下的晏行舟早就注意到了两人。
论道会过半,慕清绝走上台,用着内力扩散音量。
“承蒙各位捧场,来清元门聚而论道。借此机会,慕某也宣布一桩婚事。前些日子,小女与盛京君家君烨定了亲,有媒有聘,各换婚书,只是婚期未定,届时定提前诚邀各位。”
南弋侧首看向君烨:“这下,你放心了吧?”
台下许多人纷纷议论,盛京君家?之前的传闻可说,慕小少主的亲事定的可是如今的……君家新帝,君烨。
如今看来,此事是真的。
“慕门主所说其人,可是龙腾国新任君上?”台下有人道。
慕清绝笑笑,并未回应,这般举动无异于承认。
“在下正是。”一道男声响起,引得周围人纷纷看去,窃窃私语。
“还真是新任君上……照这么说,慕家小少门主岂不是要成了帝后么?”
“我听说,慕家大公子的婚事是和安都姬家长公主定下的。啧啧啧,这清元门以后各个是皇亲国戚。”
“慕门主也舍得把女儿嫁去那么远的盛京?”
“你想什么呢?那可是一国之君……”
君烨抬步走上前,接受着四面八方打量的视线。
江湖人不问朝堂事,更何况还是一个异国的君上。只不过这是清元门的大事,纷纷起身恭喜恭贺。
南弋坐在后面看着君烨的背影,想着这桩婚事公之于众,他以后应该能放下心,否则他十天半个月要同她闹一回,她可真是受不了。
“君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只是咱们江湖人不兴官场朝堂上的规矩,只看功夫说话!君公子若是身手不错,不如来比试比试!”
南弋听着,心想这些人果然安静不了太久。
君烨看着底下的众人,出声道:“自是可以,不知如何比试?”
慕修然并未说话,饶有兴味地等着。
“今日只是论道多没意思,本门用剑,君公子不如同在下试上一试,也叫大家伙开开眼!看看这清元门女婿功夫如何!”
“说的不错!”
南弋知道这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她也并未拦着。有句话刚才这人说的不错,江湖人只看功夫说话,这才是硬规矩。
不一会儿,君烨便同另一人站在台上,双方持剑,一触即发。
对于君烨的剑法南弋有些自信,只是怕他这些日子身体没有康健,不敌旁人。
两方对战,各自收着力道,看起来倒真是纯粹的比试切磋,不过没多久,对方的攻击便逐渐猛了起来。
君烨只以防守为上,并未主动出击,似乎在观察对方的路数。他手中的剑飞快转动,找准时机破开对方的包围,不过几个回合的功夫,那人的剑便被挑开落地。
那人不再说什么,台下越阳一弟子却提剑冲了上来,丝毫没有给君烨一点休息的时间。
越阳的人剑法一向猛狠。
“他的剑法实力不错。”慕修然对着南弋道。
“比起大哥如何?”
“他能和我比?开什么玩笑?”
南弋看得出来君烨还有所保留,依旧在试探对方的剑术,只是越阳宗弟子紧追不舍,招招又快又狠。
长剑贴身而过,南弋不禁皱了皱眉。只见君烨下腰俯身,灵活躲开,紧接着便是攻寿调换。
“看样子,余夫子也教过他剑法。不过有些奇怪,我怎么觉得……他使的剑法有些踏寒的影子。”慕修然在一旁道。
南弋闻话,并未做声。
江道渊和君烨之间的关系,她还没有说出。况且,她也不想君烨和已死之人扯上关系。
一个反身踢脚,君烨随即收回手中的剑。
“阁下好剑法。”越阳弟子有些不甘道,转身便走。
南弋撑着下巴,朝着旁边的慕修然吐槽道:“越阳宗的人总是这死出。”
“还没有礼貌。”慕修然补充一句。
南弋:“他们是怎么能做到全宗门上下都这样的?”
慕修然:“好问题。”
君烨朝着台下各位行礼,可他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就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时候,一口鲜血溅在地上。
南弋脸色陡变,几步飞身上前扶住了君烨。
“怎么了?!”
君烨白着脸色摇摇头,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呼吸有些急促。
南弋立刻转头看向越阳宗,眼神似乎要吃人。
慕修然还是第一次看见南弋满身杀意的模样,不禁一惊,又走上前去查看情况。
“先看看他的情况,若真是有人动了手脚自然不会放过。”
“你们别空口无凭血口喷人!”
南弋冷眼看着,杀意渐浓,“当年宗门大会,贵派用的下作手段还少么!如若这次也有,当真是一个个……活腻味了!”
一时间,场上有些混乱。
君烨自觉气息紊乱,被南弋扶着走了两步,却又猛地吐出一口血。
南弋没有再犹豫,立刻替他把脉。
“怎么会这样?!”
君烨现在的脉象,却和之前中蛊毒的时候一模一样——死人脉,无脉象。
“怎么了?”慕修然回头,却看到君烨的手上隐隐约约长出些淡淡的黑纹,那黑纹往上眼神,短暂的功夫便长至了耳后,像是黑色的藤蔓一般。
南弋心底沉了下去,抓着君烨的手看了看,从身上立刻取出百毒丹送到他的嘴里。
自从她能够独自炼制百毒丹后,为了以防万一,这解毒的丹药她从未离身过。
君烨的手在颤抖着,身体微微靠在南弋身上,神智有些混乱。
“抱歉,又……让你担心了……”
他一直以来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场下的周若繁一行人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只站在原地,习惯性的,她扯了扯身边林初白的袖子,“他奶奶的不会真是越阳那些糟心玩意儿用的下三滥手段吧??”
可身边人却有些反常,并未回复她。
“师弟,你怎么了?”
“师,师姐……我……我好像……”林初白的声音颤抖着,茫然地看着周围,却忍不住抬手狠狠揉着眼睛。
眼睛里面有东西。
“师弟!你……你眼睛里怎么有……”
褚和睁大眼睛,亲眼看见方才有一条黑色的小虫爬过林初白的眼睛,却又消失不见。而此时,林初白的右眼睛生出些淡淡的黑痕……诡异非常。
可更诡异的是,在场的各门各派有不少人皆是这般情形。
“闻阙,你看……他们……”
宁衡走到慕修然旁边,看向周围的人,两人都不可置信。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诡异慑人的场景。
南弋看着君烨的神色越发痛苦,却束手无策,“师父明明说蛊毒已经解了,江道渊身上的那只蛊虫也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这样?!”
君烨嘴里吐血鲜血,朝着身让人微微退开。
“离我远些……”
“君烨!”南弋把他抓得更紧,“你这么多年自己一人扛着还嫌不够苦吗?”
君烨红着眼睛看她,却再也说不出话来,身体里涌动的巨大痛苦让他再也压抑不住。
他怕伤了她。
他对南弋隐瞒了一件事。
落下悬崖的那日,江道渊本是想杀他,可他反杀了江道渊。可江道渊死之前,却用恨极了的眼神死死盯着他,面目狰狞得像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彻底解脱吗?”
“我就是死,也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这就是你忤逆我背叛我的下场!”
“你会享受我留给你的一切!”
他原以为,那只是江道渊的不甘心的毒骂而已,从前何曾没有过。
可现在看来,一切才刚刚开始。
君烨一把推开南弋的手,自己撑着剑挣扎站了起来,颤抖地往前走着,耳后的黑纹越发诡异明显,杀意涌动。
“君瑾华!”
慕修然一把拉住了她,“念念,小心些!别过去!”
慕修然感觉到,此时的君烨似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
山下的钟声悠悠传来,和平常无二区别。
“大哥,放开我,我要带他去解毒……百毒丹控制不了多久……青玉药鼎炼制不出来还有药剂……再不行我要去玉鸣山找师父师兄……”
南弋想要挣脱慕修然的手,却已经注意到底下人的异样,不禁心底出现巨大的无力感。
她有个可怕的预感。
眼底生纹的人各处皆有,嘴里痛苦呻吟着什么,而后渐渐没了声音,似乎有些失去神智。
忽地,那些人统一对着台上的方向,僵硬地上前走了几步,像是提线木偶一般,然后……
纷纷跪下,像是在虔诚膜拜着什么。
“师弟……”周若繁被姜迟和褚和护着,呆呆看着林初白。
“拜……见……吾……主……”
“拜……见……吾……主……”
南弋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终于和她猜测的重合在了一起。她看着台上微仰着头的君烨,心脏处被死死抓着。
诡异又虔诚的朝拜。
南弋紧紧抓着手,对着箫瑜道:“传慕主令,门中上下所有羽麟卫即刻来此,不得放出一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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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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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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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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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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