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底的狡黠更甚,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
于是,他微微用力,将自己的脖颈贴向刀刃,浅灰色琉璃的双眸却一直盯着面前的人,晦暗不明。
南弋勾唇轻笑一声,反手将短刀收回。
“不过是同空相大人开个玩笑而已。”
空相臣看着她往后退了些,抬手拿下遮面的面巾,于是,他更加清楚地看到了她脸上的笑,只是那双生得格外出众的眼睛里却没有笑意,藏着太多的东西。
可这双眼睛,不该是这样的。
鬼使神差地,他突然想起在盛京水阳节时,她身边放着花灯,对月独饮的场景。
那时候,她的眼睛……
空相臣回过神来,心底微微发颤,无人知晓之处,他衣袖中的手逐渐收紧。
“空相大人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呐。”南弋不请自坐,无视了地上的瓷片,倒是饶有兴致地盯着空相臣看。
空相臣避开视线,看到自己的衣袖破损了一道,眸色越发地沉,将自己方才的思绪全都驱散得一干二净。
“慕少主若是下次还想开这般玩笑,不如先把自己的眼睛遮好。”
闻话,南弋便知他是认出了自己。
眼睛?
南弋还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会到暴露身份地步。
“不过如今看来,空相大人的眼睛才更特殊才是。清灰琉璃眼,世间罕见呐。”
空相臣抬眸看向她,不知在想着什么。
紧接着,南弋看到他转过身去,没有多久的功夫等他再转身的时候,南弋却看到空相臣的眼睛和平常无二。
活了两辈子,南弋是头一遭见到这般特殊的人。
空相臣朝着亭外的人看了一眼。
“大人莫要担心,不过是用了些玩意儿罢了,不死人的。”南弋道。
空相臣收回目光,看着撑着下巴颇为随性的女子,“少主的玩性似乎很大。”
南弋轻笑。
“比不得空相大人。隐市那日空相大人用在我身上的东西,那效果可是比这些不入流的要好上千倍万倍。”
南弋盯着他的脸,眼底的寒意渐浓。
那日唯一让她中幻觉的可能,就只有她同空相臣见面的那段时间内。后来她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才能让她产生几近真实的幻觉,真的快让她相信……
南弋想过,如果当时见她的不是君烨,是旁人呢?
空相臣暗中给她下致幻毒,到底想要做什么?
难不成,他想趁机从她口中得到闻人家的手串的下落?可这太过大费周章,隐市的那次见面,就显得多余且刻意。他一向让人捉摸不透,不可能会做出如此漏洞百出的事。
所以,空相臣似乎另有不可说的原因。
南弋微微撑着下巴,抬眸看着空相臣,瞥见他被划破的衣袖,心情……很好。
“慕少主所言之事,在下不解。若是慕少主想要寻仇,可别找错了人。”
空相臣上前几步,从一旁的暖炉上拿起烧热的茶壶。方才打碎了许多茶盏,如今只剩下一只完好无损。
空相臣倒了杯热茶,抬手轻放在南弋面前。
“慕少主如此生气,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南弋看见空相臣手上依旧带着那玄白扳指,扳指如主人一样,都藏着秘密。
刚刚的试探她本就没有抱着完全遮掩身份打算,就算是被认出来,她如今也无甚所谓。毕竟,有来有往不是么?空相臣接二连三地接近她,她也该从他身上套出什么东西才是。
很显然,空相臣会武功,而且实力不低。
南弋微微推开茶水,抬眸看向面前人,笑意有些虚假。
“发生了什么,空相大人不知道么?大人在我身上用的手段,也太过急了些。我倒是很好奇,闻人家的东西对大人来说,当真那么重要么?”
空相臣眸色一暗。
她比他想象得要聪明些,难不成,她真的发现了什么?
“少主所说,在下……浑然不知。”
南弋挑眉,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
浑然不知?
嗯,怪好笑的。
“既然如此,那今日便到此结束。至于空相大人之前提及的事,大人还是自己想办法。天色不早,早回去些还能赶得上吃晚饭。”
闻人家的手串如今放在阿落身上,在不知道空相臣的目的之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给空相臣的。
至于辛斓的下落,也不必通过空相臣的嘴才能知道。
南弋起身,拿起桌上的短刀就要离开。
“等等。”
南弋闻声,转身看向空相臣,他似乎在皱着眉头
空相臣看着眼前的人,唤住她是他临时改了计划。
“我的确需要闻人家的东西,不过,我并非有恶意。迫于一些原因,有些事,暂时还不能告诉你。”
南弋想起来空相臣不止一次同她说过,他没有恶意,她不信还真别怪她。一次又一次的试探,都是在她的容忍度范围内外蹦跶。更何况,她根本不会让阿落冒风险,亦不会让清元门冒风险。
不知为什么,南弋察觉他有些怪怪的。哪里奇怪呢?
哦,对了,他怎么不叫她慕少主,又怎么不自称在下了。
“这里面也包括辛斓的下落么?”南弋直截了当问他。
说到底,清元门的确要和空相臣达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她的针对不是什么好事。
今日来,的确是后知后觉,她被气狠了。
空相臣看着她,“辛斓之事,时机合适,自然会告诉……慕少主。”
“那什么时候合适?”
“快了。”
南弋立刻没了好脸色,变脸极快。
说了等于白说,还不如不说。
空相臣此时眉头倒是微微舒展,多了些笑意。
“等慕家的人去了在下的帝师府,自然会知晓。”
帝师府?
南弋见的确得不到想要的消息,看了空相臣一眼,走出凉亭。
“对了,我给她们两个用的真是个玩意儿,好好坐着休息半个时辰,自然也就没什么事了。”
说完,南弋带着箫瑜便彻底消失在了树林里。
“大人,慕家小少主竟然如此放肆。”云斐同云馥嫣仍旧感觉无力。
空相臣看向脸色微白的云馥嫣,“你自诩药宗第一,怎么,方才给你下毒没有防住么?”
云馥嫣低着头,“是属下疏忽,防备不及,这才……”
“防备不及?”空相臣眸色暗了暗,“依照你的意思,你能认出来方才是何种毒?”
“……自然。”云馥嫣没有抬头。
“那你可知,她已经知晓隐市那日用的毒。”
云馥嫣诧异抬眸,“千重境是师父遗作,这天底下无人能知!慕少主是如何……”
空相臣也想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他垂眸看着云馥嫣,神色平淡道:“如今清元门蛊虫之事,由你前去协助解决,莫要出现任何意外。”
“是,馥嫣明白。”
空相臣微微转动着手上的扳指,转身看向了平静的翠湖湖面,此时夕阳傍山,落日熔金。
清元慕氏小少主,藏了太多的东西,也的确是他所见过的女子里最为特殊的一位。
她以为他一心想要闻人家的东西,可他从头至尾只是想知道她的“身份”。
她是界外人。
空相臣低头,看到衣袖被南弋的短刀划破了一道不小的口子,便是缝也补救不了。
她倒是废他的衣裳。
先前答应得干脆,会把衣裳还给他,如今他已经借了她两件,仍旧不见她好好还回来。
空相臣轻轻叹了一声,“罢了。”
*
南弋去了一趟统一安置病人的营帐,江渡也还未离开,正带着一众医师查看病人的情况。
“现在情况还算稳定,少主给的药的确有用。”江渡道。
南弋带着箫瑜走了一圈,整个营帐共有三十七号人,病情大同小异,最明显的病症是面容干枯,像是败血症一般。
撩开一道门帘,南弋坐在一位男子旁边,抬手诊着脉象,可脉象却与正常人没什么区别。
“奇怪吧?一开始我也觉得奇怪得很。一个个都是病人,这脉象再正常不过。”江渡在一旁道。
南弋默默收回手,低头沉思着什么。
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之前君烨中蛊毒的时候,脉象亦是正常,与眼前之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南弋看了一眼四周,把江渡叫了出去。
“这几日辛苦你些,这些人的病情需要时刻查看,我配制的药如今虽然能压制病症,但还不能彻底治愈。恐怕,还要改善一下药方丹方。”
她最担心的就是那蛊虫虫卵已经寄生,即便能用药杀,后果也无法预料。
“辛苦些倒也没什么,只是……”江渡的脸色有些难看。
南弋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开口道:“药方不行,还有丹药,丹药不行,还有……药剂。”
“药剂?”江渡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南弋只道:“马上你就会知道了。除了已经发病的人有症状之外,一些尚未显露病症的人或许也有。得想个法子……”
“不用想了,眼下就有一个。明儿个初八,禅虚寺要有一场诵经佛会,以往都是寺里会发放斋饭粥食。禅虚寺名气大,来的人多了去了。不如借着这个机会,把药粉掺杂在粥食里。没有症状的人服用了药粉,亦能预防。”
江渡说完,却看到对面的人思绪沉沉的。
“可是有什么不妥?”江渡问。
“没有,很好。”南弋接着他的话道,“此事你和宁大哥商议,药粉存量眼下勉强够用,今晚我再去制一些出来。”
“也好,你专心忙你的,回去我就找宁衡和慕修然说一下这件事。”
江渡还是觉得南弋脸色有些不对。
“若有旁的事,直接派人告诉我。”南弋说完,还未喊上箫瑜便立刻上马离开。
箫瑜不明所以,问着江渡。
“我哪儿知道啊,你还是赶紧追上去,你家少主可得好好看着。”
等到南弋回到镇上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已经到了君烨的住处。
初八,明日便是初八。
那日提亲约定,只要去禅虚寺求得姻缘结,她和君烨的婚约便能彻底定下来。
可如今,君烨大抵还在怨着她。
月色明亮,霜华满地。
夜枭没想到南弋这时候过来。
南弋看了一眼房内有着烛火微光,不知他睡没睡下。
可今日,是非见不可的。
她不能犹豫。
夜枭让开道,并未说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他睡了么?”
夜枭只道:“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等箫瑜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有南弋进门的背影。
夜枭出声叫住了她,“你确定现在要跟着进去?”
箫瑜朝着屋内看了一眼,有些不放心。
“你要进,请随意。”夜枭耸耸肩,真没打算拦着。
箫瑜沉着脸色,一声不吭提着剑站在了一边。
夜枭打了个响指,“来人,搬个凳子给箫大人。”
箫瑜:“……”
*
屋内光线昏暗,烛火的光芒微微跳动着。内屋放着一架屏风,空气中沉香亦有药香的味道。
南弋握紧了手,抬脚走了过去。
“出去。”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冰冷呵斥着来人。
南弋听到了些许水声,仍旧朝着里面走了过去。
“没有我的允许,谁让你进来的!”
南弋并未出声,撩开帘子继续往里面走,浓重的药香扑面而来。
或许是里面的人已经认出了她的步子,再也没了动静,微微水声在着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出。
绕过竹制屏风,南弋垂眸看向面前的人,不觉收紧了身侧的手。
此时,君烨不着寸缕坐在浴桶中,热气氤氲,长发落在肩头身后,湿了大半。他双手搭在浴桶边缘处,胸膛起伏,双唇都添了殷红。Χiυmъ.cοΜ
那浴桶中,放着不少的药包,药香浓郁。
“是我自己要进来的。”南弋轻声开口道。
她看着君烨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神色依旧平静,只是眼底的嘲讽之意越发不加以遮掩。
君烨仍旧没有开口,深深看了南弋一眼,仰着头闭上了眼睛,浑然不在乎自己展露胸膛的赤裸,似乎有一声低低的微喘。
两人仿佛隔着不可跨越的鸿沟。
“你便打算一直和我这样吗?不看我,也不同我说话。”南弋攥紧了手。
君烨仰着头冷笑一声,水珠从下巴滑落。
“我很累,若是说一些我不爱听的,劳烦慕少主出去。”
“君烨,我是想说……”
君烨冷冷出声打断了她,“你想说什么呢?和我重复一遍那日的话么?”
她是准备再伤他一遍吗?
南弋浑身一怔,似乎有什么穿过了她的身体。
那日的情形历历在目,她该怎么解释。一瞬间,深深的无力感死死束缚着她。
她只觉得有什么堵在嗓子里,微微泛苦,“不是的,那日我中了幻毒……”
君烨兀地睁开眼睛,愤恨地看着眼前人,似乎想从她身上扒出些什么来。
这两日过去,她就是想出了这样一个敷衍不过的借口来搪塞他?打发他?
她怎么敢呢!
“幻毒?”君烨低低轻笑,“那到底是真的幻毒还是你把藏了许久的情意宣之于口?南弋,你分得清吗?”
他握紧了掌心,看着她有些失神落寞的神情,眼底的愤恨似乎要吞噬了他。
她凭什么能这么轻而易举对他说这样的话?她凭什么可以作践他的感情!
“你觉得,我有这么好骗么?”
她亲口说出的荒诞离奇的秘密,到底是解释了这么多年他心底的疑惑。
东寻是谁,他为何死了。
南弋为什么从一开始看着他便是恨他。
似乎一切都很明了,她亲口说出的秘密,由不得他不信。
若是真有上一世,她和他之间的纠葛不断,仇怨满身,所以,他们如今才有这一世么?
这算什么?上天的捉弄吗?
南弋看着君烨的眼睛,似乎想将自己的一切都展露给他,什么都可以,如今,她眼中只是有他。
“我承认,东寻是我过去的一切,他是我过去生命的起点和终点,我忘不了他。”
君烨听着她的话,眼睛骤然红了起来,心上的疼痛瞬间蔓延至全身,犹如利刀剜肉。
“够了!我不想听!”他咬着牙低喘。
南弋走上前,“是,我之前的确骗过你,一次又一次,我清楚的知道我的谎言能够给我许多好处,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喜欢我,你纵容我,你总会爱我。若这是卑鄙,我并不否认。因为,我本就如此。”
她从来都不是个好人。
君烨猛地抓过她的手臂,似乎要喘不过气来,身体里的疼痛在抽搐。
“骗……既然是骗,你为何不继续骗我!?为什么!”
他以为,南弋会把东寻从心里忘记,只要她骗他,他就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至少,他也会学着骗他自己。
“可我骗不了自己。”南弋垂眸站在他面前,眼底忽然多了些无助和坦然。
“我骗不了自己已经动了心,爱了人。”
“我不想骗了。”
她清楚知道自己一步步沦陷,一次次犹豫,一点点动情,然后上了瘾……再难放下。
“南弋!这又算什么?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君烨用了力气抓紧南弋的手腕,将她一把拉到面前,逼着她俯身看向自己。
“你如今说爱我?不觉得可笑吗?隐市那日,你忘了你是如何情不能自已喊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名字?”
“你心里既念着他,嘴上又说爱我?南弋,你还真是贪心得很!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心甘情愿和别人分享?”
她贪心,可他更偏执,更贪心不足。
他要她的全部。
纠葛不休的,到底是他们两人。
君烨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眼底的绯红染上了脸颊,不甘、愤恨、妒忌相互交织,呼吸低沉急促,胸膛不断起伏,压制即将爆发的情绪。
南弋俯下身,双眸看着君烨,同他平视。
“君瑾华,我知道那天我吻的是谁。”
“我虽入了幻境,却很清醒。从始至终,我回应着的人……只有你。”
君烨的眼眸如墨,微微一颤,大手扣压着南弋的脑袋送到自己面前。
“好啊……那你证明给我看。”他咬着牙道。
患得患失的,从来都只有他而已,为什么她不明白呢?
君烨红着眼睛,有些水光,他看着南弋闭着双眸缓缓贴了上来,学着他从前的动作,有些笨拙地亲吻着自己,一点又一点地攻城略地。
热气氤氲,水声渐渐。
她轻哼着,遇上他紧闭的牙关有些不满,而后像是在勾引一般,使出了她全部的手段,却还是没能进去。
于是,她急了,胡乱地啃着。
兀地,君烨突然感觉到一行温热的泪打湿了脸颊,微微有些呜咽声,她努力贴近他,似乎想迫不及待证明什么。
君烨沉声低喘,一把将她抱近了浴桶中,溅出许多水花。
夜枭突然听到房中水声的动静,不由得看了过去,烛光未灭,过了一会儿水声又没了。
他随手招呼来旁边的影卫,“主子准备歇息,都带他们出去。”
影卫们极是听话,立刻退出了院子。
夜枭提剑,看了一眼隔壁的箫瑜:“箫统领这是准备待着么?不过眼下这情况,似乎……有点不方便。”
说完,夜枭头也没回地离开。箫瑜朝着房门处看了一眼,亦跟着走了。
另外,关上了门。
君烨一手垫在南弋脑后,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肢,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作乱。
情与欲最直接的表现,便是渴望肌肤的接触,躯体相贴,恨不得揉进身体里。
“看清楚你现在在吻谁么?”君烨低喘着,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眼底的情欲越来越重。
南弋眼睛湿漉漉的,微微张开嘴巴,唇色鲜艳欲滴。
君烨指腹压在她的唇上,轻轻摩挲,“南弋,叫我的名字……”
“君瑾华……”
只一句,君烨便差点克制不住,心底的那紧绷的弦快要被扯断。
“答应我,只能有我一个。你只能是我的……”
君烨低头,拉开她的衣襟,用了力气咬在肩头,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而后又她疼似的,轻轻吻了下。
南弋一声不吭,承受着他带着恶意的“报复”。
隐隐约约地,南弋好像认出了浴桶中是什么药包。
祛疤痕的药,药包的配方她不可能不认得。
其中有一味药,只有清风堂售卖。
她抵着君烨的胸膛,浑身湿透,“为什么突然要用去疤的药?”
闻话,君烨的视线依旧只留在她肩头的牙印上,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见不得自己身上有这么多丑陋的疤,想去了而已。可要是你真想知道……”
他抬眸对上南弋泛着水光的眼睛,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锁骨处那道疤上。
“我是不想留着它。”
“你在意它,是因为那个男人也有一道一模一样的疤痕。我说过,我绝对不当别人的替代。所以即便是这一道疤,我也不会留着。”
南弋的掌心发烫,看着那疤痕有些许的失神。
君烨反手握住她的,一个用力便让身上的人抬手抱住了自己。
“怎么,舍不得?”
南弋叹了一声,“你不想留,看着碍眼,祛了也没关系。”
“听你这意思,似乎不情不愿。”
“君瑾华,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想我。”
君烨轻笑,身体微微后仰,将身体里的情欲压了下去。
“如今你也看到了,我同他,你只能选一个。你既然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不如彻底做个选择。”
“什么?”南弋只觉得他话中有话。
君烨笑着,抬手将南弋耳边的湿发放在耳后。
“你既然爱我,便是不爱他。他死了,还是入土为安的好。南弋,给他安个墓立个碑吧。”
南弋满是错愕,却被君烨抓住了腰肢,动弹不得。
“怎么,还是不愿意么?”
“……君烨,你不要逼我。”
南弋感觉身体一直在下坠,有些东西堵在了胸口。
东寻本就是属于自由,永远要鲜活地活着。他怎么能被困在狭小冰冷的地方呢?
“南弋,你也在逼我,不是吗?”君烨盯着她,眼底结了层霜。
他们各自长着刺,有时候就算头破血流也不愿意低头,仍旧想要偏执到底。
“明日便是初八了。”南弋忽地开口,神色有些许的暗淡。
君烨看着她这幅模样,越是克制不住心底要“报复”她的冲动,让她疼些才好。
初八,他自然清楚记得那是什么日子。
君烨松开了手,将她从自己身上放了下来。此时,浴桶中的水有些冷了。
“你走吧。”
他该静一静,好好想想以后。
“外面有些冷,穿着衣架上干净衣裳回去。”
南弋从浴桶中走出来,在屏风后换了衣裳,全程并未说一句。
末了,临走之前她再次看向了君烨的方向。
“不管你信不信,从始至终,我只有你一人,从未有过旁人。”
字字不提欢喜和爱意。
烛光渐渐熄灭,房间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她离开了。
君烨看着再无光亮的房内,兀地一掌打在浴桶上,发泄着心底的情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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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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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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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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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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