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逸啃了一口烤肉,感觉有人按头要他的命。
好歹毒的烤肉。
沈景遥此刻染了一身的黑灰,冷着脸一把夺过来。
“爱吃不吃,不吃滚蛋。”
“阿落~他凶我~”清逸躲在阿落身边,一只手拉着她的胳膊,撒着娇。
沈景遥按下心头要打人的火气,将签子上的烤肉重新放回去烤,另外加了几层的辣椒面。
好小子,有本事你等着。
清逸轻哼几声,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自从他知道阿落和沈景遥互生情意之后,他有些难以接受。
谁让沈景遥这狗东西之前在子霄谷的时候打过他好几次!他很记仇的!!
当年要不是打不过,他还用得着安慰自己能屈能伸?
思来想去,他决定这仇必须得报。
可是……他现在还是打不过啊!
嫌弃吃完沈景遥全程伺候的烤肉,清逸点评挑剔一二,吃着沈景遥带来的饭后水果躺在树下,很是惬意。
燕无归提醒了他:“你这样不怕又被他打么?”
“请把又这个字去掉,谢谢。”
燕无归言简意赅:“你不怕被他打么?”
清逸一噎,只觉得这句话更直白地羞辱了他。
“南弋也不在,不然……”
沈景遥忽然出现,居高临下幽幽道:“不然……你还想作甚?说出来听听?”
“阿落!!”
“闭嘴。”
“阿落!你看他!!你别见色忘友!呸!他哪有色!”
“顾清逸,你给我再说一遍?”
阿落扶额,只觉得头疼,燕无归默默爬在树上,还能清净些。
几人吃饱喝足,就地收拾了残局。
“待在这里也有数月了,我想……离开一段时间。”清逸看着几人道。
“离开?你去哪儿?”阿落问。
“浮空山。”
燕无归脸色微变,“你想回五门宗?”
清逸坦然道:“是,浮空山是我的家,离开子霄谷的时候我就打算回去看一看。”
他不想做一个没家的人,好歹有个去处。
“可这么多年过去,浮空山早已经……”
“……我知道。”清逸收紧掌心,“离开这么多年,我该去祭奠师父师兄们了。”
燕无归默默看了看清逸,“浮空山附近宗门不少,我陪你一起去。你们二人留在清元,等过几日南弋回来告诉她消息。”
沈景遥没有反对,“不过如今浮空山的几个宗门路子不正,你们还是小心些为好。”
燕无归淡淡看了沈景遥一眼。
“别这么看着我,这几日我在清元镇上可不是闲逛的。”沈景遥解释道。
清逸:“你当我瞎?你俩吃喝玩乐腻在一起当我没看见?”
“我看你是不是……”
“停!你俩再吵吵个没完,直接去隔壁打一架,谁赢谁当老大。”
沈景遥微微笑着:“好啊。”
清逸立刻道:“我支持平辈。”
*
南弋回来当日才从阿落的口中知道燕无归和清逸两人去了浮空山,从清元镇过去,少说也有十来日。
如今浮空山上几个宗门不成气候,却惯会用些不入流的江湖手段,她担心清逸和燕无归吃亏踩坑,于是让箫瑜挑了两个下手利索的门中侍卫跟着去。
凭着慕家的招牌,量那些个宗门也不敢放肆。
“怎么了?有事瞒着我?”南弋察觉出阿落神色有些异样。
阿落没想好怎么开口,便见南弋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你和沈景遥不会背着我干了什么好事吧?”
“哪,哪有!”
“得,真有。”
阿落微微垂下眼眸,不知道南弋是不是真发现了什么。最近,她的确和沈景遥在暗中调查一些事。
“少主,有人……”山奈还没说完,后面的人便急匆匆现身。
“啊呀,快快快让我进来,我要憋不住了。”
南弋眉头一跳,看见叶思敏火急火燎奔了过来。
憋不住?
敢情她上山来这里上茅房??
“姐们儿,你发了!”叶思敏神色激动地握着南弋的手,在物理程度上眼睛在发光。
“哦。”南弋很是淡定,扯开手,“清元镇可没有彩票生意。”
“啊呀啥子彩票!不对啊,你真没个反应?”
南弋不明白她怎么又神神叨叨的,一天天的不知在忙什么。
“有事说事。”
“卧槽?天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你那未婚夫成新帝了!盛京易主,这事儿都已经传遍了!”叶思敏激动道,倒水一饮而尽。琇書網
南弋愣住,掩盖不住眼中的惊诧,转头看向一旁未出声的阿落。
“这事,你也知道?”
阿落微微皱着眉,“我刚知道不久,也是在山下听旁人说的。消息不知真假,就没和你提起。”
“什么真假,这事儿我打听得真真的,消息可是从厉风楼传出来的,哪有假?”叶思敏道。
“箫瑜。”南弋只一个眼神,箫瑜立刻提剑下山查探消息虚实。
君烨成了新帝。
没想到这样的消息她竟然是从旁人的嘴里听到的。
这两个多月,她没有收到来自盛京的任何一封信。千里迢迢的山河,似乎真的能阻挡一切。
他成了盛京的新帝。所以,这便是君烨回盛京的原因是吗?
他想得到应该属于他的一切权势。
如此,他还能舍下那里的一切么?还能离开么?她这么多日的等待便是等来了这个消息是吗?
没有察觉地,南弋捏碎了手中玉瓷杯。
“阿弋,怎么了?”阿落连忙唤着,看到南弋的脸色忽然阴沉。
玉瓷轻声而裂,不成一体。
南弋松开手,神色冷静地垂眸看到杯身上的梅花碎成了两半。
“没事,只是觉得太突然罢了。如风楼还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清元镇上的厉风楼搜罗贩卖天下消息,从未有假。
叶思敏道:“除了这些之外,就是你啊。”
“我?”
“说来也怪,盛京离这儿十万八千里,你和君烨有婚约这事儿最近倒是传开了。新帝上位,那坊间自然也在议论新帝的帝后。”
南弋眸色一沉,微微皱着眉头。
叶思敏终于察觉出气氛不对,连忙闭嘴。
难不成,她不想当这个帝后?也是,作为曾经思想自由的人,很难接受这个世界的许多方面。正是因为如此,她至今仍旧无法融入这个世界。
她同这个世界里的人不一样。
或许,南弋也是这么想的。
什么帝后?帝后只有一个,可后宫两字,本就是为了更多的女人而存在。
叶思敏看着南弋道:“重来一次的机会难得,做自己想做的,不要去迁就。”
南弋轻声一笑,藏起方才的阴沉。
“别这么一本正经,我还是习惯你胡说八道。”
叶思敏哼哼着道:“你少来,分明就是转移话题。不过,我看你这样子心里应该有些谱。得得得,我也懒得和你再说。”
阿落坐在旁边,将两人的对话都听了进去,不禁开始正式打量观察着叶思敏这个人。
将军府的小姐自立门户,做生意赚营生,行为举止怪异,说话想法却又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率性坦荡。
这种人,人生是鲜活的。
而这种鲜活,从前她只在南弋身上看到过。
不知为什么,她隐隐感觉到叶思敏似乎与南弋迅速熟络,她们彼此的交谈蒙着一层东西,藏着秘密。
这大概是她的错觉。
可方才,她明明听到叶思敏的话中提及“重来一次的机会”。
那是什么?什么叫做“重来”?
等叶思敏走后,阿落这才心事重重地开口:“你会去盛京做他的帝后吗?”
南弋笑着:“怎么舍不得我?”
“舍……舍不得。”阿落含糊着道,低下了头。
“他成为新帝是他的选择,同我没有关系。可你现在想知道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帝后,我想,至少现在我不知道。”
可是,她不会离开清元门。
“方才,叶思敏和你说的重来一次是什么意思?我听着不大明白。”
“不明白便不明白,有些事也不需要明白,因为我自己都不明白。”
南弋云淡风轻地笑着,此时慕修然却从外面走了进来。
慕修然问了些出月原的事情,又提及姬玥过些日子会到清元门小住,另外也会带来几位教书女先生来如英堂。
除此之外,慕修然还告知了一件让南弋意外的事。
“过些日子,隐市会在清元镇附近出现。”
南弋感到意外,“一年前,隐市就在清元开市过一次。可我听说隐市几乎不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同一个地方出现。”
慕修然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隐市又现我也不知是何原因。”
南弋微微垂下眸子,只觉得此事怪异。不久前她刚和江渡议论提及隐市可能解开江道渊蛊虫的秘密,如今,隐市这么快就出现,完全不费一点功夫。
巧合得让她怀疑。
可要想这成为一种巧合必然有人故意为之,那背后之人……到底是何种身份?
“大哥,传闻有隐市之主,可江湖上并未有任何的传闻,到底真有其人?”
“关于隐市之主,慕家也没有查到有用的消息,此人是否真的存在也未可知。不过,隐市之主可能不是一个人。”
“大哥的意思是……”
慕修然眸色复杂道:“隐市之主也可能是一方势力。”
慕修然的猜测不无道理,可越是有这样的猜测,南弋越发感到奇怪。
“你看看,一回来就这么心事重重的。年纪不大,也不知道一天天的想着什么。到时候隐市开市,我同你一道去,权当是散心。”
直到慕修然离开,南弋都未曾听到慕修然提起君烨成为新帝的事。
君烨,脑子里怎么又想着他。
心烦意乱的,南弋下定决心把这男人从她脑子里暂时踢了出去,顿时清爽。
男人终究还是会影响她拔剑的速度。
“阿落,你同我一起去隐市吧。”
“带我去?”
南弋目光落在阿落的脸上,“还记得我之前给你的那只铭文手串么?”
“怎么了?”阿落不解。
“那手串是我从上川隐市上得来的,摊主说那是雷楚洲闻人家的东西。那手串上的图腾和你背上的图腾一样,所以我便猜到了你的来历。”
阿落眸色肉眼可见地暗了下来。
“其实我没告诉你,那只手串并不是普通的手串。那上面的图腾是闻人家族特有,刻着图腾的手串只能是族中颇有身份的女子才能拥有。”
“那你背上的图腾是怎么回事?”
南弋记得那图腾的样子,说不出来的古老和怪异,铺满了阿落的整个后背,而且图腾并未褪色。
阿落握紧了手,贴在南弋耳边说了几句话。
“你竟然是……”南弋惊讶地看着她。
“这件事我从未提起过,是因为……我怕会引来杀身之祸,不仅是对我,更会连累你们。更何况,我还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谁。”
“你想查下去吗?”
“……闻人家的人不能白死。”阿落的话中带着狠意。
南弋清楚看见阿落眼底的恨,只是以前她从未表露出来。
阿落想报闻人家灭族之仇,必然要回雷楚洲。可背后之人竟然能只手遮天屠杀,必定来头不小。
阿落想要报仇,何其难。
南弋握着阿落的手,“如果你下定了决心想要报仇,在此之前,你也要有能自保能全身而退的能力。我不想你为了报仇……而搭上自己。”
“我明白,我不会冲动行事。更何况,闻人家还有其他后人。”阿落冷静道。
“当初灭族之前,族长已派人向各个支族递送消息,令族人外逃。当初我被送至云梦洲来,若不是主上庇佑,我大抵活不下来。那些人,十分明确要杀的对象是谁,而我正是那其中之一。”
“因为背上的图腾?”南弋蹙眉问。
“是。”
南弋知道阿落是闻人家的后人,身份有些来历,却没想到阿落真实的身世超过了她的猜想。
闻人家历代族长皆为女子,族长之位的传承不重血脉,而看资质。传承之人的选拔从幼选起,被选中之人须得背后刺上闻人图腾,以代表忠诚。
而阿落正是被选中的人之一。
被选中的传承之人,在闻人家被尊为圣女。
除了阿落之外,还有十一位圣女。
*
一辆马车行驶在小道上,云斐和云泽两人护在左右。
空相臣抬手撩开车帘,看见青山落秋,染上了一片的黄。
他清冷的眼底仍旧不见任何的情绪,只是那眼眸瞳色有些浅,似乎被什么蒙住了一般。
“大人,有人一直跟着。”
空相臣不可察觉地勾唇,眼底多了一丝兴味。
“马车放慢些。”
“大人,是否要属下去探探来人?”云野压着自己的长刀。
此番,他们去的可是岭南万蛊宗旧地。
空相臣唇角带着笑,嗓音清冷得过分,“慕家少主想跟,还能有不允之理?”
甚至,他倒是愿意她跟着。
云馥嫣静静坐在马车里,垂着眸子并未说话。
而她脑子里只想着那日在禅虚寺听到的话。
这位慕少主是界外之人。
而传闻中,空相一族的祖先闻仙族亦是界外人。
空相臣缓缓放下车帘,眼底重新暗了下来,添了些墨色,微微转动着手上的戒指。
慕氏少主……
她明明对他颇为防备,处处提防,可如今却又不断地好奇着他的事,一次又一次试探,慢慢靠近。
这一次,竟然光明正大尾随他去万蛊宗。
就是不知,此行之中,这慕氏少主会不会给他什么忘不了的惊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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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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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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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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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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