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人从头至尾将队伍查看了一遍,点清人数,低声吩咐道:“脚程都给我快些,半个时辰之内一定要到!”
郑尚书交代过,这批东西万万不能出一点差池。否则……
他们都得死。
*
远处的树林里,一团团黑影埋伏着,像是暗中窥伺的夜狼,只等待时机发起致命一击。
燕无归伏身隐匿在树丛后面,一身淄衣衬得整个人带着浓重的杀气,下半张脸被玄色面具遮挡,蹙眉紧紧盯着前方的动静,一只手按在身侧冰冷的长剑上,静静蛰伏。
同他一样打扮暗中等待的,还有将近二十人。
像今夜这般任务他不知经历过多少次,贴身佩剑都染上几分血腥气,更不论他这双手到底还干不干净。
身体上受过大大小小的伤,眉骨处的伤疤便是在一年前执行任务时落下的,对方那剑若是刺得准些,他如今怕是就要失去一只眼。
可今夜这次任务,到底不同寻常,只因为……那位主子也亲自来了。
一声鸟鸣凄然响彻树林,引起一阵群鸟呼应,越发衬得四周寂静不已。
夜枭带着两人飞身而下,稳稳落在君烨身侧后方,压低了声音凑近禀报道:“主子,人来了。”
一身玄色锦衣勾勒出君烨越发精壮修长的身形,玄玉发冠半束长发,双手背于身后,眼中涌动着凛冽肃杀,在黑夜中毫不遮掩。
此时的君烨,远比在司理部之时杀意更甚。
“各处都布好了么?”
夜枭道:“主子放心,各处都已布好,他们逃不了。”
君烨看着远处泠泠落了满地的月光,像是一层霜华,有着不染尘俗的干净。
此处,倒是个好地方。
只听得他低低沉声,若有若无似的开口道:“我要的不是他们逃不了,而是……活不了。”
君烨转身看了看夜枭,也看向藏在各处不见踪影的影卫。
“闲了好些日子,如今可以好好活动手脚。半柱香的功夫,要他们全部的命。记住,别脏了地方。”
夜枭半跪,抬手道:“我等,接令!”
夜色越发浓重,月光暗淡几分。
只听得一声响彻林间各处的哨响之后,一团团黑影瞬间现身,犹如夜间的鬼魅,四面八方地手持长剑飞奔朝着那两队人马杀了过去。
耳边风声作响,燕无归紧紧握着手中的利剑,快速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等待着他的,是一场只有死亡的厮杀。
君烨依旧独自站在重影森森的树林之中,月光透过枝丫如丝如缕如绸如缎,尽数映在他的肩头,像是一幅勾勒工笔极为精致的黑白水墨画,落下满地斑驳光影。
一半披着霜华月色,一半隐于沉沉黑夜。
眼中平波无痕,隐隐压抑着弑杀的疯狂。
*
煎饼裹大葱配烤羊肉,南弋没有实现,不过却是一个人一口接一口不带停吃了大半只羊。
“嗝。”
南弋忍不住打了一个嗝,看着手上还剩最后一块羊肉,还是没忍住一口吞了。
吃得委实……爽!
“嗝……你手艺不错。”南弋擦完手,摸了摸挺起来的肚子,很是满足。
凭本事吃到的肉,凭本事填饱了肚子。
“嗯……你的胃口也很不错。”
“这些年食量小了不少,以前……这只顶八分饱。”
“……”
容浔看着被吃得只剩下骨头架的整只羊,默默吞了口口水,看着南弋的眼神越发……敬佩。
他发誓,他只吃了两块肉,其余的都是南弋自己全程解决。
“话说你在苏蕴这院子里烤羊肉,她若是知道了会不会让蒋言追着你砍?”南弋拍了拍肚子。
“追着我砍……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她铁定会让我赔钱。”容浔凑近,勾唇笑道:“我也会把你供出来,来着有份。”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此刻容浔看见南弋的双颊微红,酒兴阑珊,眉眼风流,娇艳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睛,更是多了些他从未见过的憨态,可爱极了。
南弋也不知今晚喝了多少酒,只觉得脑袋有些晕晕的,看着月亮眼睛都自带一层柔光。
然而,她就喝了两杯,可慕家人的酒量最大只有三杯。m.xiumb.com
三杯到,立马倒。
她大哥慕修然不信这个邪,自己偷偷在院子里抱着酒坛练酒量,三杯倒是喝了,睡得也是真实在。
容浔微微仰头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滚动,清酒滑过下巴。他喝酒喝得急促,呼吸沉沉,眼眸半垂落下一层阴影。
今日酒中滋味,大不如前。
心中郁结难抒,可望而不可得。说到底,都是不甘心而已。
“要不要……再来一杯?”容浔声音沙哑,目光沉沉,似乎在诱惑着她。
月色泠泠,那火堆里只剩下星星点点还未熄灭的灰烬。
南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学着容浔的样子一饮而尽,浓重的酒味充斥着鼻腔,却并未有多少辣味。
“今天来,我还有件事想告诉你。”
不顾容浔是否回应,南弋接着道:“之前刺杀你的人,我找到了。”
容浔脸色骤然一变,却也察觉出南弋此刻有些异样。
“……是谁?”他眼底生了些杀意。
南弋放下手中的酒杯,面色略微阴沉,“昨夜,我派人将他送出盛京百里之外,给他下了……软骨散。”
中了软骨散没有及时服用解药,内力便会损伤大半,他提剑与否,也无甚差别了。
容浔紧紧蹙着眉头,听出南弋话中藏着其他的隐情,不觉收紧掌心,抬眸看向她。
“此举,无异于你在护着那人的命。”容浔冷冷沉声道,带着疑问。
“是。”
南弋眼中有散不开的浓墨,回答得冷静,事实上她从一开始便不打算否认。
容浔僵硬在原地,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何种滋味,万般交错混杂。
他到底没想到是南弋亲口承认。
“……他是你身边的人?”容浔看着她的眼睛,似乎猜出了些什么。
“是。”
那火堆中的灰烬彻底熄灭,四下没了光亮,彻底陷入黑暗。
只听得容浔一声讽刺低笑,带着明显不过的怒气道:“能有这么大的胆子不顾死活来杀我,想必恨极了我,你身边也只有他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将剩余的酒倒在自己贴身的匕首上,垂眸漫不经心似地用帕子一点点仔细擦拭,杀意却瞬间涌现了出来。
“……是朔风,对吧?”容浔顿了顿,抬眸看向南弋,“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帮他?”
南弋看着越发黑暗的夜色,淡淡开口道:“有许多原因。”
“起初只是动了些恻隐之心,怜悯他的身世。再后来是他不顾自己性命救了我,我心存感激。有时候,我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前的一些影子。”
“不过……”,南弋起身,发了些狠意道:“这是最后一次。”
“我告诉你这件事,是想让你提防他。至于你想杀或是不杀他,我不会再插手。”
容浔将匕首收好,目光幽深地看着南弋,“他喜欢你,所以想杀我。此人可真是个疯子。”
“不过他想杀我,会不会也想杀了……”
就在此时,远处的一声哨响声悠悠传来,刺破沉沉夜色。
南弋立马警觉起来,神色有些惊诧。这声音……是子霄谷影卫的传召哨声!
影卫传召哨一般不会轻易使用,而且也只有夜枭夜煞这些人手中才有。眼下如何在这里听到了传召哨声?
她尚未多想,立刻推开院门翻身上马,一手抓紧缰绳,对着容浔道:“拿好东西明日回城,我还有些事你不必跟过来。”
说完,她驾马消失在了花林之中。
“南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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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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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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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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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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