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雨楼不远处的一间客栈内,南弋早早熄了油灯,静静坐在窗前擦拭着手中普通不过的长剑。
今夜无月,浮云满天。
君烨今夜去了司理部办案,她趁此机会准备夜探寄雨楼。来之前,她吩咐山奈和箫瑜留守在煜王府。
夜探这种事,独自行动便可。
打更人走至客栈附近,铜锣的响声越发清晰。
“子时三更,关好门窗!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问眠的剑光映照南弋的下巴上,泛动着丝丝杀气。她慢慢收起问眠剑,眼眸深邃如墨,一如窗外的夜色。
答应君烨自有她的考量,一是为了帮助容家,解开容家困局。二更是顺水推舟,为了找到无殇花的解药,救出阿落他们。
容家之事她无力一帮到底,无法彻底解开容家的危机。而在打算救出阿落几人一事上,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信任君烨。
应该说,她谁都不信。
她绝对不允许阿落他们出现什么意外。
没多久,黑暗中一道身影飞速行走在屋顶之上,悄无声息地向寄雨楼靠近。
然而就在此时,城南另一处也有两个黑衣人,向着子霄阁而来。
*
寄雨楼圈了城南一大块地方,是这盛京里难得的一处清雅之地。
寄雨楼飞檐轻挑,绿瓦红梁。每逢雨天雨落绿瓦,似月琴之声清澈,似古琴之声浑厚,若是疾风暴雨倾盆而下,便是万般乐器齐奏合鸣,乃天下奇音。
啊,扯多了。
她不是来观光的,是来……做贼的。
寄雨楼楼主霍霆同君烨关系匪浅,这寄雨楼里或许藏着什么秘密。不论是或不是,她总要来查一趟。
南弋一身黑衣蒙面,无声落地,手中紧握着长剑,腰间袖中藏着迷药暗器。
从她先前了解的情况来看,寄雨楼玄机不少,入门竹林处便设下了阵法,若是没有侍从领路,多数人会走不出来。
所以此番夜探,南弋格外小心。
让她留意到的是,寄雨楼这里有一处听风阁,似乎从未接待访客,名声平平。根据她之前查到的消息来看,这听风阁大约是在东南角某个地方。
寄雨楼固然是要彻底查,但是听风阁也引起她怀疑。
夜幕越发沉重,浮云遮蔽了整个月亮。
南弋徒手翻过高墙,无声踩在一层干枯的落叶上,时刻警惕着周围动静。
这是一处荒废的园子,池塘里长满了浮萍水草,砖道上杂草丛生,夜莺低吟一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出了园子,南弋却发现面前是一整片竹林,在夜色的笼罩之下显得阴幽森森,甚是恐怖。南弋提着剑只身有入了黑暗里。
她不进去不行啊,难不成再翻墙退回去不成?
可走了没一会儿,南弋便发觉出这里有些异常。
做了两辈子的杀手,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
南弋停下脚步,发现脚底下根本没有路,到处漆黑一片,竹林如鬼影般包围着她,让她身陷其中,像极了鬼打墙。
她紧紧握着剑,集中注意力观察四周,可这竹林里无风无光也无路,如同深渊一般。
竹林,又是竹林。
南弋冷着眸色,抬脚慢慢向前走着,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想到了……阵法。
寄雨楼门口的竹林里便设有阵法。
于阵法之学,她从师的是师父药王和师兄鹤惊寒。因为脑子够用,不过一年的功夫她便将师父师兄的阵法之才学了个八九分。后来到了清元门,她又跟着她爹慕清绝学习阵法。
可阵法之学固然重要,然而最重要的是要能够做到灵活变通,将别人设下的阵法变成自己的。
自己脚下的地方,便是阵眼,便是破阵关键所在。
南弋悄然收了剑,闭上眼睛不断回忆方才走过的路,几个呼吸的功夫,她重新找准了脚下的位置和方向。
*
子霄阁。
回廊四周柱子上镶嵌的颗颗夜明珠发出明光,白日看起来华贵的装饰在夜间却失了大半光彩。众人喧嚣散去,夜晚的子霄阁才恢复它本来的面目。
寂静,冰凉,处处森严。
玄决站在三楼走廊上,微微低头看见齐律在大堂里整理着什么东西。
玄决淡淡看了几眼,见齐律一直没有停手。
这人做事总喜欢亲力亲为,连个芝麻大点的东西都不会放过,锱铢必较。也正是因为如此,整个子霄阁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
当初主子能挖到这样的人,还真是省事不少。
就在此时,一个影卫从二楼脚步匆匆跑了过来,见了玄决抬手行礼。
“大人,外面有动静,有人靠近。”
“几人?”玄决抬手放在腰间的匕首上,触手冰凉。
“约莫两人。”那影卫低头禀报道。
玄决眸光一暗,神情更冷了几分,微微透露着些许杀气。
他从前长于江湖,混迹江湖。上次有三个踏寒宗的人来此夜探,被他认了出来。这几人实力不凡,影卫最后跟丢了他们。
主子有令,若再有踏寒宗人来此,要引之上钩,找出这几人落脚之处。
他只需要做到主子的命令,其余的都不是他该好奇的。
“让外面的人盯紧了,本卫……要亲自会会。”玄决冷声吩咐道。
“是!”
*
南弋被困在竹林里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
然而,她还未找到破阵的关键。甚至她连阵法排布都没有摸透摸清。
此处无风无光连个鸟鸣之声都没有,她如同被困在深渊黑暗之中,挣脱不得。
而眼下让她最担忧的是,她已经快要失去准确的方向了。一旦没有了方向,她再想出去便难了。xǐυmь.℃òm
仰头看天,透过幽幽竹林只能勉强看到朦胧的浮云。
许是错觉,南弋停下脚步,忽然感受到一阵阴冷的风吹过,微微卷起她的衣角。
风?
南弋立马转身找准了风吹来的方向,眼中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西边……
此处竹林茂密,长出的新笋更是让整个竹林格外杂乱,每一棵柱子都是阵法之物,迷惑人的判断。
而在夜间没有光线和声音的情况下,人的方向感更会失灵,甚至出现错觉。
然而,风四处可在。
有风的地方便有来处,有来处便有可以寻找的方向。尤其是,有相对距离空间的存在才能形成风,风才能送达到她的身边。
所以,根据风的方向她能判断出哪里的相对空间大一些。在风的路线上,一定存在出口。
*
事实显示,她的判断没有错。
半柱香的功夫,南弋谨慎地走出了竹林。而入眼所及便是一处平平无奇的凉亭,凉亭后面不远处似乎有一座矮小的阁楼。
四下寂静无声,浮云渐渐散开,露出月亮的一角。
顷刻间,纯洁无暇的月华洒落一地,犹如浅浅的白霜,让南弋的视线渐渐清晰起来。
在她的眼前,有着成片的花朵。
在月光的映照下,那些花朵呈现诡异的暗紫色,花蕊犹如鲜血一般红艳,盛开得妖异非常。
这种花朵,似乎是生长在幽冥地狱一般,无端给人一种阴森之感。
然而,南弋却不由得勾唇轻笑,握紧手中的长剑。
原来,君烨把他们藏在这儿。
她还是找到了。
这些花,或许就是无殇花的解药——附生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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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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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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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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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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