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沃森先生,你是接受过圣女王勋章的,你应该为此抱有责任和荣誉感。”
安德烈言辞依旧古板。
“主不在乎,我也不。”
圣沃森重重摔了一下房门。
……
空气中血腥味弥漫,轮舵上趴着一具血迹斑斑的白骨。
尽管勉强逃出了黑色暴雨,但船上各处依旧残留着强腐蚀性的祸水。经受长达六分钟的黑色暴雨,叫这艘由七千吨吃水的“埃德加”号(Edgar)改装的龙旗大船伤痕累累。
“钱督,弟兄们顶不住了,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依我看,我们可能是遭了黑茶潮。”
徐龙司嘶哑着嗓子。
钱勇昭目眦欲裂,却迟迟不肯下令撤退。联合舰队的阵型已经被冲击得七零八落,官府的新式水兵操练不久,又遭逢巨变,这时候下命令撤退,怕是自乱阵脚,一旦红旗主力趁机杀到,联合舰队就有全军覆没的风险!m.xiumb.com
过去南洋流传种种传说气象,其中以天母过海作为诡异,黑茶潮最为凶险。号称遇者无救,直到今天除了一个黑茶潮的名头,南洋海员也对黑茶潮一无所知。今日种种,神也怪也。叫钱勇昭不禁怀疑,难道真是天命亡我?
“钱督!钱督!”
朱贲跳着脚大喊:“浪!浪!”
他话没说完,数米高的海浪拍在埃德加船上,甲板倾斜,海水滔天之际,数颗官兵的人头凭空而起,连同数根桅杆一齐被斩断。
徐龙司抓住一根缆绳稳住身形,只觉眼前血光迸溅,紧跟着是剧痛,他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入手湿漉漉软塌塌,除了几片破布,居然摸了一个空。
染血的龙子大枪洞穿了徐龙司,在半空中一个回旋,挑落船上帆布,只听扑棱棱一阵响,吃风的帆布猎猎落地,露出甲板上李阎的身型来。
徐龙司盯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张口吐出数块脏器碎片:“你,十娘,我……”
李阎看也不看他,径直走过,逼视着眼前的钱勇昭,眼中黑色涟漪逐渐平息。
“你便是天保仔了?”
钱勇昭面色沉着。
李阎点点头,龙子大枪倏忽飞起,枪尖先穿过对方胸口,又穿过提督大氅,血污以枪身为中心逐渐蔓延,枪头戳入木板半尺多深。钱勇昭死时半跪半立,头颅昂起,双眼直视李阎,表情无喜无悲。
在大枪搅碎钱勇昭心脏的那一刻,李阎胸口赫然一抽,好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钻进了自己心肝一样,但只有短短一瞬间。
“您杀死了联军统领钱勇昭。”
“您的必选阎浮事件进度大为提升。”
“阎浮行走大人请注意,钱勇昭被海神鸦摩多钟爱,你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了鸦摩多的注意。鸦摩多为南洋海域正神,请千万注意安全。”
李阎呼吸了一口冰凉的口气,余光瞥见朱贲,他正拼命身体塞进木桶,只有屁股露在外面。
李阎眯了眯眼,他本来想杀了朱贲了事,可想到又冒出一个劳什子鸦摩多,他又改变了注意。
“朱总兵,你这样死法,未免太窝囊了吧?”
朱贲体若筛糠,好半天才从木桶里爬出来,义豕的确拿得起放得下,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天保龙头饶命啊,天保龙头饶命啊。你看在我们过去并肩作战一起打红毛鬼的份上,饶了我这条狗命吧。我跟十娘,那也是多年的故交啊。实在是官府威逼,我,我没办法啊。”
他声泪俱下,一抬头,才发现李阎人已经不见了,只有远远一句话飘来:“你的人头暂且寄在身上,我还会找你的。”
海浪翻卷,李阎踏浪前行,中途又击沉了几艘铁甲舰,眼见海上群舰望风逃遁,李阎暗想,自己或许是太过小心了。
……
“鲁奇卡!收拾一下,我们回广州。鲁奇卡?”
圣沃森不知道从哪儿找出一顶礼帽待在头上,遮住自己的秃脑瓜顶。
“先,先生。”
少年从角落里畏手畏脚地走出来,他头上顶着一个木质的手提箱,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腐烂的水兵白骨。:“你要小心点,刚才这里……”
“把行李准备好,我们要离开这儿了,小混蛋。”
圣沃森没有注意到的是,一点残存的祸水从桅杆上滑落,正砸在他的肩膀上。
刺啦~
“草!”
圣沃森像是裤裆被人攥了一把似的尖叫起来,他连忙扯开糊烂的西装,可肩膀还是溃烂了一大片。
滴答~
祸水沿着桅杆边缘一滴一滴落在橡木甲板上,没一会儿就把坚韧的橡木腐蚀出一个碗口大小的坑洞。
“先生,您还好么先生?”
鲁奇卡也跟着尖叫起来,他打开手提箱,里面居然是粉红色的血肉组织,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和玻璃器皿镶嵌在血肉中。
“医用酒精,绷带在哪儿啊。”
鲁奇卡翻找着。
最初的剧痛过去,圣沃森回过神来,开始注意起地上弄伤自己的祸水,他蹲在坑前久久不语,活像个看秧苗的农汉。
“鲁奇卡,把hp试剂给我。”
“哦哦,是,先生。”
鲁奇卡从手提箱里取出一只滴管交到圣沃森手中,沃森随即把一滴无色的液体滴到坑中,没一会儿,坑里的祸水沸腾起来,紧跟着,几只指甲盖大小的触手怪物争先恐后地从坑中爬出,但是没走几步就摔在地上,抽动了一阵子,就结成了灰白色的蛋白质硬块。
“啊哈~赞美我自己。”
圣沃森干脆从鲁奇卡手里夺过手提箱,自顾自挑弄了起来。
忽然,鲁奇卡无意中见到怒卷狂涛和乌云再次逼近自己这一边,一瞬间感觉呼吸都凝固了。
啪嗒。
有人轻轻落在船尾板上。正落在鲁奇卡面前。
背后圣沃森依旧醉心研究,鲁奇卡咽了一口唾沫,从腰上抽出一柄刺剑,对准了李阎。
李阎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圣沃森,眼中黑色涟漪波动了好久,但居然毫无反应。
“劳驾。”李阎说:“舰长室在哪儿?”
“我不会告诉你的。”
鲁奇卡坚定地说。
“左转第一间,门上有金鹦鹉标志的就是了。”
圣沃森随口回答。
“多谢。”
鲁奇卡瞠目结舌,但他没有阻止眼前这个浑身血腥味的中国男子去舰长室的勇气,只是捂着脸:“先生,这太恶劣了!他是刺客,他会杀了安德烈舰长的。”
“所以呢?鲁奇卡,死人有什么稀奇?我们只是搭他的船旅行作业,黑斯汀付过账了。我救了你的命,你刚才冲上去的话,下场可能比被人踩了一脚的烂番茄还要惨。”
“可你出卖了安德烈船长,他一路都照顾我们,可你却出卖他。他是个好人。”
“在智力低下的人眼里,刽子手也可能是好人,因为他不会随地吐痰。安德烈就是那个不随地吐痰的刽子手。而你就是那个智力低下的人。瞧瞧你,一个笃信骑士精神的印度刹帝利?简直像一盘苦瓜鹰嘴豆乱炖一样恶心。”
“先生,你这么厌恶周围的环境,那你为什么不去改变它呢?我认为你在逃避。你根本没有勇气面对现实。”
“激将法对我没用,我来告诉你,若干年后,那些专门给你们这些榆木脑袋上课的教室里会挂上我的画像,下面写着:赞美勇气只是人类一厢情愿,世上只有我和真理永存不朽。”
“先生,只有上帝不朽。而且上帝绝不会见死不救。”
“好了,小家伙。”圣沃森不耐烦地站了起来:“我决定去救那个安德烈,但不是因为你的话,是因为刚才那个人对我的研究很重要。”
他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还有,上帝是个烂人,你最好别指望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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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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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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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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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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