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望一眼,两人眼底都是森冷桀骜的意味,气质上,多少有几分相似。
大枪抖擞,枪锋所对,是章何周身,五道团舞的黑色龙头。
李阎率先开口:“那千钧标在天母过海里得了珍宝,鱼叉别在腰上日夜都不离身。姓章的你早年,也是从天母过海里得了一道太平文疏。”
他意有所指:“不知道是不是带在身上?”
章何没理会,他瞥了一眼海上的浮冰:“南洋群盗都在,你红旗的火炮还架着,杀了你,天舶司大事难成,只是水火无情,果真失手弄死了你,我也没什么办法。”
李阎眉锋一挑,倒乐了起来:“我得有……七八年没听见有人,这么跟我说话了。”
他眼神一厉,布鞋蹭地一声冲了出去,一杆白金色大枪翩然如飞燕,撞进浓黑色的烟气之中!
章何一抬手,身上的黑色龙头张嘴欲咬,不料白金色吞刃长驱直入,轻易地就把龙头撕扯轰散,有激烈的火星从枪头上飘灭!
“什么?”
章何脖子一凉,热辣劲风扑面,章何衣袍鼓动,被李阎一杆大枪逼得噌噌后退。
一道道黑色龙头从他背后飞出来迎向李阎,又被李阎的虎头大枪一道道打散。
令人牙酸的厉啸声连连,枪影之下,章何似是一只被雨点敲打摇晃的枯叶,被枪杆抽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妖烟越来越浓。
章何面色平静,后背却全是冷汗。
太平文疏里,有通天彻地的好本事,可唯独一点,炼术不炼体。
法典里“大明王”“龙头画戏”等等,皆可护体。但这都是外物,章何自身,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的精壮汉子而已。
要是一枪破开“画戏”,实打实砸在脑袋上,章何就是一个死字。
李阎进步搭肩,手上大枪连点,几点戳散了章何周身妖雾,冷不丁一瞥,有黑色的缠丝竟然顺着枪杆往上,不多时已经奔着自己握枪的手腕来了。ωωω.χΙυΜЬ.Cǒm
李阎见状冷哼一声,身后“帝女姑获”的虚影扬起有一丈半,霜白色从李阎手指往外,和黑色缠丝交织在一起,彼此角力。
姑获鸟之灵·隐飞!
章何一呲牙,嘴里念念有词,李阎哪里能给他这个机会,右手大拇指一压枪杆,左手朝前一脱,吞刃化作白金流光。
燕穿帘!
姑获眼眸微抬,霜白羽毛夹杂虎头枪影,狂暴倾泻!
音爆声接连响起,粘稠的黑烟被霜白羽毛轰得零落散开,甲板上冻开锯齿状的裂纹,足够容纳成年男人的拳头。
黑烟落尽,李阎一抬眼,枪头上挂着一块皮肉。
滴滴答答的血点滴落下来,章何捂着胸口,一松开,创口已经被冻死发紫。
李阎甩飞枪头上的大块皮肉,左手从手臂上扯下黑色缠丝,带起大片的血珠来,他啐了一口,冷笑不止:“厌姑当初,就是这么救我的?”
章何从嗓子里咯咯直笑,他再抬头,眼里都是血色。
李阎察觉不对,一低头,满地的黑烟勾画成繁琐阵纹,正把自己围在当中!
轰!
太平文疏·甲子恶曜!
黑色蘑菇云冲天而起,天地惨然,日出火云被染成一片乌青色……
马拉尼大帆船从中间被炸裂,半截船身沉没入水,桅杆倾斜,船上的渔网,帆布,木桶,桌椅哗啦啦入水。
……
尽管早就知道,章何一身法力通天彻地,有撼海劈山之能,不然也不会被老百姓谣传是闹海的鲲鹏转世,但是人力能做到这样的地步,海盗们依旧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身怀利刃,杀心自起啊。”蔡牵没来由地来了这么一句,他心中暗叹:“章何成在这身本事上,也得死在这身本事上。”
……
李阎单手抓紧桅杆,整个身子吊在空中,厮杀野兽似粗重呼吸起来,踩空的乏力感一阵阵袭来,他眨了眨眼,朝下面扫视,章何背靠大船的船板,手指掐印决,对准自己,嘴里念念有词……
李阎脑子有些恍惚。
“什么时候,我好像开始习惯,这种生死翻覆的颠沛感觉了……”
李阎嘿了一声,提一口气,小腹上发猛力,大臂一荡,自上而下冲向章何!
章何眼前直冒金星,他咬牙暗恨,天保仔这枪有鬼门道,打在自己身上,竟然伤了自己的三魂七魄中的“尸狗魄”,加上之前的比斗损耗不小,弄得他半天才稳定下心绪,不能乘胜追击。
眼看李阎满脸杀气的逼近,章何发了疯,漫天法术不要钱似的自袍间飞了出去!
太平文疏·陷空刀!
太平文疏·符傀!
太平文疏·伽蓝帖!
太平文疏·龙头画戏!
各色法术交织,扭曲气刃,青蓝咒文,黑色龙头,白色符纸,撒欢似的,一齐朝半空中的李阎奔去!
李阎抽出錾金虎头枪,咬紧牙关,眼中湛然若神。背后帝女姑获双臂环抱,翅膀大张,霜白色从虎头大枪的吞刃往前蔓延,连空气也冻住似的,咯咯直响。
黑色龙头鳞齿狰狞,青蓝咒文明亮繁琐,白色符纸灵动诡异,章何百般法术,被冒着寒气的腾舞大枪磕住,竟然统统冻在了空中!
九凤之力!
章何的鬓角上,有井字的血管贲张,他一口舌尖血喷了出来,血雾中一个小人正氤氲,可还没等舒展手脚,就被李阎枪尖扎破!
咚!
一抹白金枪刃扎在章何的耳眼边上!
咯咯~咯咯~
章何半边脸结上一层霜白,嘴里呼出团团的白雾。
他喉头涌动,半天也说不出话。
寒气缭绕,李阎沉了沉眼皮:“服了没?”
章何紧了紧拳头:“我听人说,你在天母过海当中,吃了一颗长生种子。不对,决没有这么简单。”
李阎一眯眼,又重复了一遍:“服了没?”
章何舔了舔嘴唇,表情难以形容:“今天,我服了。”
他语气咬得很重。
李阎笑得放肆,他抽回大枪:“琢磨琢磨自己还有几个今天吧。”
“彼此彼此……”
……
“阎老,你瞧得清楚么?”
蔡牵问道。大船上光焰铮鸣停息了一阵。大多数人目力有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妖贼势若滔天猛火,这天保仔就是精金钢刀,这火炼精金……”
“炼化了?”
“怕是炼不动啊。”
蔡牵一听,拿阎老大的话打趣:“这民心似铁非似铁,官法如炉真如炉,世上哪有炼不化的精金呢?”
“老板是生意人,官场人,自幼见人心百样,要是瞧不清官法炉火,步步都要碰壁;我等兄弟天生地养,见得是风雷霜刀,物竞天择,心里要是见不着点精金,早就是一捧黄土了。”
顿了顿,阎老大又说:“这红旗帮天保仔,不简单。”他脸色沉重,又意犹未尽:“很不简单。”
蔡牵听着意外,他正了正身子:“天保仔赢了?”
“有运气,但是赢了。”
蔡牵哦了一声:“此人用的什么手段?泉郎海鬼?厌胜术?还是别的。”
“不好说,有点……”阎老大斟酌着语气:“像我们。”
“天保仔?不对吧,他怎么可能是……”
阎老大语点点头:“有点像,也不全一样,可有一件事,我能确认。”
他语气笃定:“这天保仔,非人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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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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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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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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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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