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边那人猛地抬起头。
何安东与那人对视了一会儿,眼神淡漠如虎。
那人的喉结上下抽动了一下,说道:“东哥,你之前说过的,不会抛下小金的……”
“你们也答应过我,出来一切听我的。”
那人仰着脸,脖子上青筋暴起。
“听你的?听你的听到抛下自己人?大伙把命交给你,你就这么对待自己兄弟?”
何安东抬手猛然间把枪口顶在了他的额头上,双目赤红。
高成惊地往前两步。
“我何安东想抛下兄弟就不会回来,再讲最后一遍,走!”
“东哥,不要。”
“开枪啊,打死我连我那份一起吞!”
“你他妈少说两句!”
“现在钱也没了,命也没了,剩下什么,剩几张草纸啊!”
那人歇斯底里地大喊出声,一把把桌上的皮箱子掀翻到地上,金灿灿的港币洒落一地,还有两张烫金纹路的宣纸跟着一起落到地上。
“我他妈让你少说两句。”
高成也火了。
“咔吧。”
此起彼伏的怒吼声音当中,这声脆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可却让红了眼的何安东没由来的心中一冷……
修长而骨节宽大的手指不带一丝的烟火气,行云流水一般抄起盘子里的手术刀,捅进了高成的脖子。
异变乍起!
一股血箭飚飞出来,染红了龟裂的墙皮。
何安东呆呆转过头。
高成的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所剩无几的体温随着血液得飚溅飞速流逝,他的身后,是一张消瘦而苍白的男人面孔。
“东……东哥。”
电光火石之间,何安东有些恍惚。
我到底带回来一个什么人?
李阎的左手大拇指硬生生被自己卸掉,看上去有些畸形,手腕上是一团杂乱的麻绳,右手的手术刀大半截都没在高成的脖子里,整个身子埋在高成身后。
何安东几乎下意识地抬起手来。
床边那人也飞快地抽出了腰间的手枪,双眼都是血丝。
“成子!”
“我拔出刀他立刻没命。”
“你拔你就死!”
“退后!”
四个人成犄角之势,血顺着李阎的手腕滴在满地的钞票上,看上去有些讽刺。
何安东作势欲冲,李阎提着高成的脖子往后一顿,手中刀又深了几分。
无数微尘在昏暗的灯光下飞舞着,几个人的呼吸都越发粗重。
“你是谁?”
“你放开他,我放你走。”
“老乡,你讲笑话?”
他慢慢挪动着步子,另外一人也横移过来,两人一左一右,像是猎食的猛兽慢慢逼近。
“把成子放开!”
“再动我就拔刀。”
“你不敢拔!”
“那就开枪啊。”
几个人你来我往,语速越来越快。何安东几次想抬手射击,李阎都都猛地一顿,刀身在高成的脖子上微微搅动。
“把枪扔开我就放人。”
“你做梦。”
“警察来了左右是死,大不了鱼死网破。”
“破啊!”
“破啊!”
“破啊!”
怒吼声音一个比一个高,李阎每向后退一步,何安东的枪口就高一分,何安东的枪口高一分,李阎手中刀就紧一分。
三个人脚下踩着泥泞的血和钞票来回踱步,彼此拉锯之间碰翻了桌子,大大小小的手术用具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床上的小金掐紧了床单,面无血色的脸越发难看。
何安东的眼神非常冷漠,冷得让人摸不准他是不是下一刻就会把李阎连同高成一起射成筛子。可李阎的眼神却极为晦涩,似乎蒙上了一层灰尘,又像一口幽深的古井。
就像两头争食的蟒蛇,既对彼此的棘手而忌惮不已,又无法割舍摆在眼前的饕餮盛宴。
“老乡,今天我何安东认栽。我数三声,我俩扔枪,你放人。怎么样?”
“好啊。”
李阎一口答应。
“一!”
李阎的脚趾如钩,往前微微犁动着。
“二!”
开始坐在床边那人一会瞅瞅李阎,一会瞅瞅何安东,神情有些紧张。
“三!”
是的,往前一扔……
矮身蹬地前滚,似乎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一样,几乎在手枪落地的同时,何安东已经滚了上去,闪电一般拾起手枪!抬手!瞄准!
眼前是跌跌撞撞被李阎推过来的高成,自己的枪口对准了失去人质的李阎!
高成的眼睛已经失去神采,脖子上的血宛如一道喷泉汹涌地喷溅出来!
李阎拔出了手术刀!
“你!”何安东怒吼出声。手指扣动了扳机。
一道银光扎进他的手腕,他吃痛之下,手枪跌落在地上!
那是一柄被踩断的手术刀片,在四个人对峙撞翻桌子的时候,李阎悄悄踩到脚底的。
李阎饿虎一样蹬地前冲!一脚把手枪扫飞出去,右腿蹬踢,脚尖轰在在何安东的喉咙上面,将他整个人踹得翻了个身,满口鲜血喷在空中。紧接着一个虎跃,冲向了弯腰去拿枪的另一个人!
凌厉的鞭腿抽击在那人的小腹!右腿落地时往后一带一扫,让痛苦蜷缩的这人跪在了地上,左手肘蟒蛇一般缠住他的脑袋,手术刀在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线。鲜血争先恐后地流淌出来。ωωω.χΙυΜЬ.Cǒm
“扑通。”
李阎放倒他软绵绵的身体,面无表情地回身,奔着何安东走过去。手中的手术刀饱蘸鲜血!
蓦然间,李阎觉得自己腰间一滞,床上的小金竟然双手合抱住李阎的腰。
“东哥,快跑!”
一切仿佛是噩梦一般,这个被东哥挟持回来的瘦高男子,似乎顷刻间化作择人而噬的恶魔,将这个逼仄的诊所化作炼狱。
李阎想也不想,回身挥手,反握的手术刀戳进小金的太阳穴,血点溅了李阎一袖子。
尽管已经毙命,可小金的手臂依旧死死环绕着李阎。
何安东爬着站起来,没想着逃,而是去摸远处的手枪!
“草!”
李阎红了眼睛,他左手不便,手术刀一记又一记凶猛的戳刺进小金的脑袋,鲜血很快浸透了担架床。
何安东满嘴的血,野兽一般不顾一切地朝眼前那把五四式冲去。
不死不休!
两个人此时都是满眼的凶戾杀气,眼前的世界一片血红。
摸到了!
“啊啊啊啊啊!”
何安东翻身抬手,李阎已经到了面前!手术刀迎面戳下!
“砰!砰!砰!”
……
“我再重复一遍,这帮大圈仔心狠手辣,胆敢反抗或者逃跑,立即开枪,必要时可以当场击毙,听懂了没有?”
黑压压的防暴盾牌压了过来,机动大队包围了整座公寓,并一点点压迫过来,五十六岁的黎耀光紧随两名机动部队警察,手持mp5k冲锋枪冲进房门!
血和钞票铺满了地面,整个房子横倒着四具尸体,一个瘦高个的男子面对着黎耀光,笔挺的西装上和脸上满是血污,此时正伸手去合何安东圆睁的双眼……
“双手抱头!慢慢站起来!”
黎耀光怒吼出声。
李阎矮着身子,依言缓缓起身,眼前是逐渐平静下来的黑色涟漪。
“本次惊鸿一瞥状态已持续九分四十三秒,没有洞悉目标弱点,当前消耗五点阎浮点数。”
“你解除了对目标的锁定。”
“目标死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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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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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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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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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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